第二十六章

针在离裴珩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

裴珩双手垂在身侧，面上一片平静，眼眸往刀尖垂了垂，复又看向吴齐，似乎早已料到他藏着暗器，也早料到他不会下手。

宋拟这才见到吴齐的样子，瞎了一只眼，面容依旧清秀。

因而，宋拟记得他这个客人。

“小统。”

“了解！”

“对不起...将军，您杀了我吧。”吴齐在裴珩逼人的视线里溃不成军，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裴珩直起腰，语气淡漠：“我说了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哽咽，“您就当吴齐那时死在边塞，从来没有回来过吧。”

岑晁讽刺道：“你以为你死了就对得起谁了？通敌叛国，呵呵，难为你家老爷子还能死得安生。”

这话像是长进心里的恶刺，将吴齐的五官划拉得面目全非，他双手捏拳：“是，我该死，胡虏也该死。”

“但是...但是.....”他又开始泣不成声。

宋拟忽然道：“是因为你的妻儿？”

吴齐猛然抬头，看向牢外的宋拟，神情惊愕：“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当即改了神色，拼命摇起头来：“不，我没有妻儿，没有。”

裴珩和岑晁对视一眼，双双皱起了眉。

自吴齐父亲战死沙场后，他终日浑浑噩噩，与他有婚约的人家也早已退了亲，怎么会有妻儿？

宋拟笃定道：“你有，而且是个胡人对不对。”

“三年前，你就是被她所救——”宋拟话没说完，只见吴齐突然朝自己冲来。

只是没跑几步，便见裴珩出脚一勾，继而往他膝盖处踹了一脚，吴齐顿时狠狠摔在地上。

然而他顾不上疼痛，也来不及思考宋拟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的，他只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够了，吴齐！”裴珩揪住他的领子，与他对视：“告诉我纸上的时辰是什么意思，细作是不是在不夜天上动手脚了，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吴齐咳了两声，眸色破败，任由裴珩怎么说都只回答四个字：“杀了我吧......”

岑晁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我说要不直接丢给诏狱那帮人算了。”

说着，颇为嫌弃地看了吴齐一眼：“真不知道他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这么死心塌地。”

宋拟理清楚系统给的信息，抬眸对吴齐道：“虽然不知道他们答应了你什么，但如果是关于妻儿的，我劝你尽早回头。”

吴齐瞳孔闪烁了一下。

“因为她们已经被杀了。”宋拟温声道

其余三人俱是一惊，吴齐最先给出反应，脖子往宋拟的方向转了转：“胡说。”

“你不信也正常，”宋拟不紧不慢地说：“可是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有妻儿的事呢？”

吴齐又将视线移到裴珩身上，没半刻耳中又传入宋拟略带无奈的声音：“错了，裴将军和岑大人都不知情。”

他定住。

“当然也不可能是细作。”

宋拟轻轻道：“你相信算命吗？”

“能算出你一生的那种。”

接下来，宋拟将吴齐除了结局以外的许多事情如数家珍般一件件说了个遍。其中不乏他心底最隐秘，最无人窥探的角落。

旁边的岑晁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可怕了，这和扒光衣服游街有什么区别。

吴齐的表情从起先的不屑到惊讶，再到不可思议，最后变得疯狂。

宋拟算的越准，就意味着她口中自己妻儿的死，已成定局。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答应过我。”吴齐脸色发白，全身都在颤抖。

“要是还不信，就去乱葬岗看看吧...兴许尸体还没硬。”宋拟说到这也有点不忍。

岑晁立刻侧头对着下属吩咐了几句。

裴珩走了出去，只留吴齐一人瘫倒在地，宋拟看到眼泪不断从他眼角滑落，嘴中不住地喃喃着不可能。

四人就这么在牢房里等着。

裴珩负手立在墙边，眼神晦暗不明。他记得吴齐，记得他是如何瞎了一只眼，是如何迷失在边塞，又是如何死里逃生回来喊了他一声将军。

他甚至记得他的父亲。

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竟希望是宋拟错了。

宋拟也沉默着，她看向牢内那面被暗黄光晕笼罩的泥墙，就在刚刚她又看完了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最后结局。

未来——大概就在明天，她还要看更多更多......

在各怀心事的沉重中，唯有岑晁觉得憋闷，他凑到宋拟身边，上下打量了会她身上的大氅

“这衣服好像裴珩也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