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
闻上去好奇怪。好吓人。像天空中悬挂的红色火球。」
「摸摸我,请摸摸我。」
光滑。不……应该说是,不停蒸发,又不停分泌的黏着感。
慢慢地、
慢慢地。
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收缩了瞳孔。
又宁静地、留恋地,合拢在一起。
「好温暖。」黑色的眼睛说。
「好安静。」棕色的眼睛说。
「好幸福。」紫色的眼睛说。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紧闭的眼帘中坠下。祂们蜷在我的指尖,好似被眼泪榨干所有赖以生存的力气,融化成小小的一团。
直至消失在烛火的倒影中。
“……”
“…我……”
“弥安先生,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是、…不痛了?”
“…是的,不会再痛了。”
“你……是你做的吗?……”
“或许是的。”
“你闻上去,好温暖…”
“……”
“可以、咳…摸摸我吗?”
他的脸颊冰而湿。
“……谢谢你、谢谢你。”
宇智波弥安蜷缩在我的指尖。不断有鲜血从唇中溢出,打湿洁白的枕巾。他依旧倔强地,堪称执着地喃喃:
“感谢您……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已经、别无……”
“……”
………
…在那之后,我常待着的地方,便成为了南贺神社。不过一月,族长领着人,搬空了好几个书架,将建筑里里外外大肆修整了一番。
渐渐地,没有人再直呼我的姓名。他们总是在阶下,温顺地低下头,露出这具身体中脆弱而致命的一点肌肤。
我有想过与谁交朋友。同龄的女孩子,年长的女性,安静清秀的少年,温和的男性,但无论是谁,面对我的亲近,总是惶恐多过了惊喜。看着他们的脸,一种古怪的错觉也因此在我的脑海中扎根,仿佛我已脱离了人类的躯壳,是高坐在庙堂之上,无悲无喜的慈悲神像。
对神明的爱是敬畏的爱,是崇拜的爱,是愚昧的爱。人们询问我问题,却并不期待答案。因为上位者的话语,无论正确与错误,都会成为时代不可分割的铁律。他们看着我。用那一双双黑色的眼睛,湿润的眼睛,流血的眼睛。
只等着我张开嘴唇,吐露哪怕一字的箴言。
在那个时候,能真正地,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我面前的,竟还是只有族长一家的人。田岛不说话,时常像个哑巴。只是在第一次踏足这座神社的时候,用被雾水打湿声音,喃喃着:
“对不起。”
好半天,我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他低着头,在案桌的面前,鬓发上闪着春露的浅浅和光,柔软地垂下。他的睫毛,也跟着头发一起,轻轻地、柔软地垂下。
“……你不该说这句话。”
我看着他。我看着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真的很相像呀。他的头发与妻子相似,他的面容与妹妹相似,他的眼瞳与孩子相似……然后呢,我们好像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地杀死陌生人,那把刀兜兜转转,刺入的、却又总是爱人们的胸膛。
你应该向那些人低头。
向那些死在你的刀下,血淋淋的孩子们低头。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用微不足道的东西交换了暂且安稳的生活。在这个落后野蛮的时代,这是何等珍贵的事物呀……我吃的每一粒粮食,穿的每一件衣衫,都是残酷结下的果实,可它们到我面前时,早已在水中洗过百十遍,只显得纯洁无暇,透明无辜。
“我知道。”
宇智波田岛说:“……我知道。”
他闭上了眼。于是、任何人都无法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了。
斑来的次数不太多。他忙碌于学习各种各样的事务,战斗的技巧、管理的方法、灵活的头脑……然后呢,像是敛翅的小鸟一样,俯在我的膝盖上,蓬松的长发有着羽毛的柔软质地。
“总是有那么多事情。”
他的声音掩盖在鲜红的布料下,闷闷作响。
“总是在打仗。”
是啊、是啊……总是在打仗。在南贺神社重修的一月后,我参加了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集体的葬礼,淅淅沥沥的秋雨绵延不绝,打湿了泥土与家人的脸颊。安魂曲是怎样唱的?祷词是如何说的?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只记得,并在这之后也常常看见。湿漉漉的黑发,湿漉漉的伤口,湿漉漉的黑眼睛。
他们注视着我。他们说。
祂们说。
「我已经别无所求。」
在那之后,我才终于、又一次与泉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