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
儿臣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令母后担忧了。”
她知道父皇怎么想的,不就是想去母后宫中留宿嘛!她还知道,母后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晏谭溪再度回道:“父皇,祭典即将到来,母后事务繁忙。今晨儿臣醒来时,母后还同儿臣说,叫儿臣近日莫要胡闹,她没空搭理儿臣。儿臣如今啊,是想找母后,却又怕被母后怨。”
晏平帝到底是个帝王,闻弦音而知雅意,悻悻地招手令晏谭溪退下了。
看着屏风后女儿渐渐离去的背影,晏平帝喃喃道:“难道一个犯错的人便永远不会被原谅吗?”
恍惚间,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当年和弦音初见的场景。春狩宴上,一袭红衣,策马奔腾,何其恣意!
那时,他一眼便喜欢上了她。他爱她的飒爽,爱她这个人。后来同她接触了,知道清舒也中意于他,他当日便向父皇求了一道赐婚圣旨。下聘前一夜,晏平帝彻夜未眠,聘书写了又扔,扔了又写,斟酌良久。
后来他们成了婚,如胶似漆,恩爱无双,人人艳羡。
若非……那一日,他们本可以一直都如从前那般,只可惜……
是朕对不起清舒,犯了错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奢求原谅呢?
邬瑾园(晏谭溪的寝屋)
晏谭溪缓缓地坐下,一下子便看到桌子上那分外显眼的纸张与纸张上熟悉的文章。
孤……雁……行,晏谭溪轻轻拂过纸张上的这三个字。
阑秋见公主又同往常一般惦念起此文,浅笑一声。又替公主准备纸张,在一旁替公主磨墨。
晏谭溪拿起笔,又像从前许许多多的日夜一般,一笔一笔的写《孤雁行》的每个字。
“公主这样喜欢这篇文章。今日见到傅探花时,怎的不同他好生探讨一番?”阑秋打趣道。
“好的文章值得细细品味。等什么时候这篇文章我明晰了其中深意,再与他好好探讨也不迟。”
晏谭溪神色淡然地回道,却悄悄地深吸一口气。还好……还好。
正写着,一道身影忽然从门外飞奔过来。
“阿姐,阿姐,我来看你了。”
这毛毛躁躁的个性,这个声音,晏谭溪不用看都知道是自己那个阿弟。
晏谭溪抬眼,眉头微蹙:“身为太子,怎的如此毛毛躁躁?太傅成日叮嘱你的,你都记到何处了?”
小太子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凑到晏谭溪身边:“阿姐,你身子可好了?都怪我,你若不是为了我,怎会伤着你自己?”
说着,小太子渐渐低下了头,有些愧疚。
“胡说,分明就是我贪嘴那树上的果子。谁说是为了你?”晏谭溪一边继续写她的《孤雁行》,一边说道。
“我知道,阿姐一向对我最好了。”
“不说这些了!晏昀彻,你这个时辰过来,太傅交代的功课你可做完了,明日的祭文可背了?“
上辈子,父皇早逝。虽精心教养晏昀彻多年,奈何他性格顽劣,不曾认真对待那些功课,于帝王之道懵懵懂懂,所以他的帝王之路走的很艰难。
虽然她多数在府中照料心喃,极少进宫。但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那个曾经顽劣的弟弟初登基时,很艰难,很艰难。
所以,她要盯着他好好完成功课,不要懈怠。皇家儿女总是比寻常人家子女多了几分责任,由不得任性。
阿弟如此,我亦如此。我们都被命运裹挟,逃脱不得。唯有奋力前行,方为佳径。
一说到功课,晏昀彻就听不得了,偷偷地便想溜走。
晏谭溪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拽了回来:“你如此倦怠,想必是一个也没放在心上!”
说着,晏谭溪用手轻轻敲了敲他的头:“就在此处,背完了文章,写完了功课,才准回去。”
“啊……阿姐,你怎么这样啊!”小太子抗议着,却也不得不写起功课,背起文章来。
“阿姐,你好像特别喜欢探花郎的这篇文章。”小太子凑上前去,见晏谭溪仍在一字一句地抄着孤雁行,感慨道。
晏谭溪没有回答他,只是不断催促着他背文章,写功课。
可事实如何,晏谭溪自己一清二楚。其实就算不抄,这篇文章她也是熟稔到倒背如流。
可不知为何,她还是想抄上一抄,心中止不住地想。
仿佛这样,她就能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晏谭溪轻轻拂过她方才不经意流出的那一丝泪水。
转过头看去,阑秋早已退下。一旁唯有阿弟朗朗地背诵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