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照
见以来,她对待他,就像对待路边的一朵花,一棵树,无甚区别,也从未改变。
他本应该困恼的,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他一开始极力抗拒,他怎么会生起那般低贱的念头,这是楼中人的宿命,不是陈家二少爷陈安的。
他试过不再出现在她可能会去的任何地方,试过将自己的荒谬想法归因于对权势的极度渴望,但后来运道翻转,他骗不了自己了。
被压制的妄想愈加翻涌,他更想见她了,他甚至想触碰她。
他想让她知道他又帮他找到了什么书,他想让她知道他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他想让她看着他。
哪怕只是像看一株杂草一样看他。
但她没有,她如今连一眼都不想施赠于他了。
陈家设宴的那天,仿佛是由他强烈渴望催生出的虚境。
他终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他。
可幻象终究是会破的,极端的美妙,却是极端湮灭的预兆。
而今日便是湮灭的伊始。
花房大门传来响动,桌子上的茶杯失了制控,旋了两圈,最终倾倒在侧。
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陈安却没有抬头看。
“她有些累了。”
纪玉怀眼皮微抬,看着桌子对面低垂着头的人,眸色平漠。
片刻后,几滴晶色在视线中竖直划过,男人长眉轻挑。
“尹姐姐还是生我的气了。”青年低声絮语,“都是因为你。”
“……你知道吗?她不喜欢你,她不想嫁给你。”
青年缓缓抬起头,又一滴泪珠掉落:“我应该帮她的,可是我太没用了。”
“所以她不要我了,也是我应得的。”
自顾自说完后面前人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纪玉怀不徐不疾地掀弄着怀表的猎壳。
“哦,还有那个陈巍垣。”似是被声响拽回了神,眼底挂着湿痕的青年嗤了一声,将一块玉佩扔到了桌子上,“胃口太大,想要的太多,被尹姐姐抛弃,也是他活该。”
“明明比旁人多了那么多机会,还不知足,事到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竟然还妄想用一块玉石来唤起所谓的旧情,当真是愚蠢至极,这种人,尹姐姐又怎会多看他一眼。”
说起其它人,青年好像又突然活了过来,方才的失意痛苦尽数遗散,终于将眼神落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至于你,现在得了身份又如何,无非是尹姐姐躲避那个蠢货的一枚棋子,被丢弃只是早晚的事,堂堂纪氏少东家,也只是被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废物罢了。”
话中释放的恶意铺天盖地,像是要不管不顾撕开所有粉饰,只为发泄自己的满腔怨念。
纪玉怀靠在椅背上眼睫微垂,耳边声音落了几息后,用帕子拾起桌面上的东西,对上那双泛着赤意的眸子。
“说完了?”
陈安眼神微眯了一瞬,看着身着礼服的男人淡然起身,似是未听见刚才那番话语一般。
“纪少东家又何必强装面子,尹姐姐心善,从不言于当面,但我想纪少东家应是眼明心亮,看得真切才是。”
这人似是一副全然知悉的模样,面上讽着包括自己的每个人,字里行间却全是对他未婚妻的□□揭露,明褒暗贬,催人醒悟,真是深刻极了。
然而纪玉怀却兴致缺缺,他今天听了太多无谓的话,回头可得让他那位补偿一二。
“看来陈二少爷不光胆子大,在楼里也学了不少本事。”
“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护住自己的身世,省得不知哪天便跟那小陈安一样,无名无姓地死在墙根下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坐着的青年定住了身子,没有再续之前的机锋。
为了与他那位的良善相衬,他想他已经说得够多了,男人迈步出了花房,若届时有些人的死相还是过于难看,便不关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