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安安
算是回答了他的“欲言又止”。
安雪梨瞳孔微缩,眼里的余情霎时褪色得一干二净,“他不是说半月后才回来么?”
半月后?可能么?
她如此美好,沈默都舍不得离开她半分半秒,陆京州又怎么舍得呢?
所以这话没法去作答。
沈默心中酸涩,慢慢起身。
…
晚上八点。
风随卿老师吃完晚餐后就早早离开别墅了,沈默依旧守在紫薇树下站着。
安雪梨沐浴完,穿着白色的睡衣,坐到了客厅的贵妃椅上,徐萍萍拿吹风机给她吹着头发,吹出的风温度适宜,令人昏昏欲睡。
安雪梨渐渐入了梦。
梦里暖风吹过,浅白的梨花如枝头的雪被风吹散,簌簌落在小女孩的发间,女孩眼眸通红,哭得像只兔子。
看起来很可怜。
安雪梨那时候还好小,刚上幼儿园,仅三岁,父母就因为煤气罐中毒双双死亡,她因那会儿在幼儿园里上学而活了下来,但又因无其余亲人在世而被送去孤儿院。
刚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她就被院里的几个小朋友抢走了漂亮的书包、漂亮的发夹和一些喜欢的洋娃娃。
她去抢回来,但不敌,被其他小朋友抓花了脸,最后连头发上仅剩的一个扎辫子的粉色发带也被扯断了,落在了地上。
那些人夺了她的东西就走,她无助地坐在树下哭。
“小朋友,阳光这么好,你为什么哭呀?”
一只手轻柔地拂过她蓬乱的发,七八岁的男孩蹲下身来,手中是一朵开得极其妍丽的梨花,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这就是山羊胡子说的哭得梨花带雨么?”
“才没有带雨!”
安雪梨那会儿不懂这个词,只是下意识地出声反驳,因为天上的太阳正好,她才没有把雨带来。
她边哭边说,声音奶奶的,还打着嗝儿。
“噗嗤~”
男孩似乎被她逗笑了,用梨花接住了她的眼泪,花蕊中的泪珠晶莹剔透,他笑着说,“你看,这就是你下的雨呀。”
“呜呜~”
安雪梨哭得更大声了,一把挥开他手中的那朵梨花,愤怒地道,“我才不要下雨!我讨厌下雨!”
“诶,小朋友,你别哭啊~”
男孩似乎被吓到了,有些无措地安慰她,说:“其实我……我也讨厌下雨。”
“真的吗?”
安雪梨的哭声小了些,脸上的愤怒褪了些,还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的,因为下雨没法放风筝。”
男孩认真地解释着,又问她,“你又为什么讨厌下雨呢?”
安雪梨又哭得哇哇的,好似能把天都哭塌,“下雨的话,爸爸妈妈就都……都不见了,我就……就没人要了。”
男孩闻言顿住,抿唇沉默了好久。
虽然他才八岁,但他在孤儿院里生活了那么久,他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喂,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孩终于打破沉默,“没人要你,我可以要你。以后我是你哥哥,你就做我妹妹好了。”
安雪梨的哭声一下就弱了,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望向他,一声也不吭。
“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怕我骗你?”男孩伸出小手指来,道:“我可以跟你拉钩钩的,绝不骗你。”
安雪梨一下就又伤心地哭了,“我……我不记得寄几名字了……”
“……”
男孩默了片刻,说,“我大名是何箕星,小名是平平,不然我给你取个小名就叫安安吧。山羊胡子说,人活着平平安安最重要,你觉得怎么样?”
安雪梨听见“最重要”三个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抬手和他拉了钩。
“那安安妹妹,我给你扎头发吧。天气这么好,扎好头发我带你去放风筝,可以吗?”何箕星小心翼翼地询问她。
安雪梨指着地上的发带,鼻子嗡嗡的:“可是这个已经断了。”
何箕星捡起断掉的两半截发带,而后温和笑了起来,“断了也没问题,我可以给你扎两个辫子。”
于是以指为梳,黑发被人一缕一缕地、温温柔柔地梳着……
指腹的温度从发顶传来,记忆里平平哥哥的手指永远是温暖干燥的,何时……有过如此的冰凉?
安雪梨蹙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
男人天生就一副清寂无欲的和尚模样,手腕上带了串直径不小的佛珠,在灯光下氤着暗色光泽——
任谁也想不到,陆京州实则是披着袈裟的魔鬼,戴上这串佛珠,仅是为了掩盖手中染上的血腥气。
早年间他流落在外,为了苟活,什么坏事都做过,早先在她面前伪装得好,后来撕开伪装便无所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