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老师，你犯了什么罪？”

“慈悲是罪吗？”

“老师，你经历了‘赤潮’吗？你的思想被别的文明污染了？我们不该对任何文明心怀慈悲，宇宙之中，时间之矢指向，一切都归于毁灭。何况，我们是军人，只需要会战斗。”

“孩子，你还不懂。”

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前，指挥官002号与他擦肩而过时，将一块紫色的晶石悄悄塞入他的上衣口袋，随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孩子，你以后一定会明白。”

……

十年来，指挥官014号时常会被这个梦魇缠绕，在去往科洛斯研究所的飞行器上，他伸手取出上衣制服口袋里的古董怀表，将机械表盘翻过来，背面的凹槽下曾经镶嵌着一颗晶石，眼下，他正要去取回他的东西。

现在是后星历865年8月16日，离下午两点的军方联合会议还有4小时。

科洛斯研究所建立在海洋星北部高地的山巅中，一座巨大白色建筑漂浮在半空，这里是研究所的核心所在，据说最高的瞭望台向下俯瞰，能将海洋星最大的水域尽收眼底，抬头上望，则能看到环绕星球的伴星夜望，那里是绝对的军事禁区。

前台智脑AI进行身份识别后，给014号递上一杯维生素饮料，送他登上了瞭望台等候。玻璃窗外，除了墨蓝色的海洋和山巅皑皑白雪，没有任何活的东西，甚至这颗星球也死气沉沉，他们是唯一的生物，除此之外就是智脑AI“罗盘”。

指挥官014号感到孤独。

每个文明都害怕被毁灭，但又渴望寻找到鲜活的新文明，他的老师曾称之为追逐死亡的美丽。

偶尔有几个研究员从他身旁形色匆忙走过，抬头微笑致意后，又垂手翻看资料，和同伴讨论起晦涩艰深的研究。

虽然都是碳基生物，但他们的生物体却千奇百怪。

一百五十年前，生命科学技术的突破，使生物体再造功能实现普遍化，海洋星的人们可以自由选择形体，象征独有身份的核磁由出生起便被标记在大脑中，无论什么模样，都能识别。

指挥官014号放下杯子，伸手一抓，一个彩虹色的方块摔在吧台。

“诶诶，轻点，摔坏了脑袋可没人给你提供研究结果。”方块滚了一圈，漂浮在他的眼前，向他抱怨。

014号问：“喂，我的晶石呢？”

“我测定了元素组成，晶石主要成分为二氧化硅，含有铁、锰等元素，就是普通的石头，但中心存在异常物质，检测结果为水、无机盐和免疫球蛋白，但暂时无法为其命名，在我能搜集到的宇宙样本中，没有百分百拟合的样本。”研究者666号大声抗议，“还有，我不叫喂，我有编号，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住。”

“没有百分百拟合？”

研究者666号想了想，解释道：“你知道的，放到微观层面来看，宇宙中构成的元素都是一样的，但放到宏观层面，不同的文明赋予物质不同的意义，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掺有杂质的‘水’，毫无特点，但我相信，如果只是普通的‘水’，你不会请我研究。”

通讯器“滴”了一声，智脑接入，女声无情地播报：“指挥官，军方联合会议将在两个小时后召开，赶到永昼城军事基地需要一小时四十分钟，请尽快启程。”

014号起身。

研究者追了上去：“你从哪里搞到的这东西？”

“不该问的别问。”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战争的缴获品？你竟然没有上交文明产物，按照《海洋星军事法》，你这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指挥官014号脚步一顿。

研究者飞了过来，贴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你放心，看在我们当初差点成为同事的份上，你再帮我搞点别的，我不仅不告诉别人，我再送你个宝贝。”

话音一落，014号只觉得制服口袋一沉。

“去吧，虽然没有百分百匹配，但我已经有了眉目，再给我两个小时，一有消息，我会通过私人频道传讯给你。”那方块上下晃动，似乎很享受飞翔的感觉，在他看来，014号累赘的四肢和躯体早就应该放弃。

——

在几次大的史前灾变与混战之后，智能机械取代基础劳工，“福音计划”启动，整个海洋星成功去阶级化，没有世俗意义上的居民，而是由三大机构共同掌控，合称为“掌舵者”。研究所就隶属于机构“先知”，全球范围内共计14大分院，100多间分所，而总部则在这片雪山之上。

而另两大机构，一为“罗盘”，前身为“先知”中分化出去的中央决策团，掌握着全星球智能系统，负责统筹规划海洋星未来发展方向；一则为军方，统管军事，五位指挥官共同管辖下属星舰舰队及武器。

“罗盘”的智脑基地和军方的军事基地都在海洋星最大的海底城市——首都永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