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在等待的眩晕中，宋晚行又做了一个梦。时间很短暂，甚至称不上是个梦，只是大脑里的一些迷幻的想法。她在梦里奔跑、追赶、徒劳地嘶吼，但不知自己为何奔跑，也不知在追赶什么。她也从来没有追上过。醒来后她觉得这和自己天生是个失败者的事实是完全对应的。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也不是第一次向心理咨询师讲述。讲到这一段时，心理咨询师问，“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失败者呢？”她说，她从小就没有干成过任何一件事，然后开始举例子：她想做的事很少真正完成，总是半途而废；她初中的成绩很好，全校老师都说她是清华北大的苗子，可勉强考到这个大学，她却每天只想着退学打工；她游戏打得也不错，可电竞俱乐部找上门时她却退缩了。诸如此类的机会在她眼前渐次展开又消逝，活到十九岁，她一事无成。她原本有很多可能性，却一一亲手扼杀。

也许她性格的软弱从母胎里就决定了。早在她还在李红珊的子宫里时，就被一扇又一扇门拒之于外。她基于镇上居民的流言蜚语，想象那个女人的生活，想象她是多么勇敢地只身在远离家乡的大城市漂泊，落魄之时所有亲戚都避之不及，她谋得一份清扫公共厕所的生计，在四面肮脏而冰冷的墙壁之间赚得微薪，却在腹中预留了一个充满了爱意的温暖房间，让素不相识的宋晚行可以肆意伸展四肢。她以自身的不自由守护她的自由，为她拼来了一张参观这世界的门票。宋晚行觉得承担不起这份殊荣，而对李红珊的愧疚则成为她孤身一人在世间闯荡的唯一动力。她经常想放弃，觉得人生再糟不过一死，可死却是最轻松的事。她活下去唯一的原因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李红珊执意生下自己，她不懂，明明人们对她那么残酷。是啊，她明明可以打胎。

“假如你是失败者，那成功又是什么呢？至少在我看来，你始终没有偏离自己心里的计划，从这个角度看，你一直都是成功的，你觉得呢？”咨询师说。

她很少听到智慧的话语，但那次咨询点醒了她。她不再纠结于自己放弃了多少，转而去考虑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她不知道。她总是靠直觉做事，而直觉将她引到了这里。也许在远离虚拟的游戏世界，于冷酷现实苦苦挣扎的这几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十三四岁时在游戏里呼朋引伴的过往。如今她已被现实锤炼成一个冷漠的成年人，但操纵着游戏角色，透过刀光剑影的特效，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无所顾忌的少女，喜欢与讨厌都干脆得像一阵风。

短板总是会被率先盯上。即便他们整队都保持着一致行动，但开局五分钟，阿方还是不可避免地挂掉了。整体上来说，其实两队算不上实力悬殊，阿方也没有拖多少团队的后腿，甚至还打出了不少伤害，但他毕竟缺乏经验，不懂得如何规避控制和伤害，也不会估量自家奶妈的压力，最后死于没奶住。

他们撤回到丛林里休整，等候下一次团战的时机。

“不好意思啊，没来得及开减伤。”阿方满怀歉意地在团队语音说话。

“没事，还能打！”月白鼓励道。

宋晚行转过头，下意识扫了一眼顾彬按键盘的手。

是能救回来的，换个普通一点的奶，就能奶住。偏偏他动作慢到像老奶奶过马路。他的手伤，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尽管宋晚行这一眼很小心，但顾彬已经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注视，他没有说话，表情也看不出端倪，但握着鼠标的手有些紧绷。

他拖后腿了，而她发现了。

“剑客落单了，我去抓一下。”狗剩说。

月白连忙制止：“别去！小心有埋伏。”

从B队减员之后，两队一直在地图上互相试探兜圈子，都很小心翼翼。

狗剩性子急，“机不可失！”说着就冲出了藏身的树丛。

“别……”

话音未落，盾武的位置已经脱节。

没救了，宋晚行心想，当然有埋伏，想都不用想。但她还是跟着冲了上去，否则他们只会又白白牺牲一名队友。

A队全员都在守株待兔，盾武扑到剑客身边的一瞬间迎接他的就是猛烈的技能伤害。

但刀客冲上来了，比料想的速度要快，赶着来送死？

“保护剑客！”风小岚大喊，自己则只身对上了莽撞迎来的刀客。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刀客比他想象中要不好对付得多，技能衔接得滴水不漏，几乎不给他一点可乘之机。

不到十秒，他的手心已经出了汗。这种强度，说是在冲全服排名也不为过。

对面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无暇分心，只能全力以赴。

另一边，在队友们一波强力的配合之后，盾武也被带走了。不过，狗剩虽然莽，本职业的熟练度还是有的，死前一套爆发把A队的剑客同样带走。

此时离比赛开始还不到十分钟，A队死了一名剑客，B队只剩下三个人。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