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又恢复了寂静无声,在惶恐与不安中,有人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
此刻,像是即将沉没入海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有了支撑与依赖。
早上七点,天已经大亮。
在感知到外界的光线后,江泽缓缓睁开眼,他半眯了下眼睛,使自己适应光线。
他感知到右手手心一阵柔软,垂眸看去,这才看到坐在白色地毯上,趴在自己腰侧睡得深沉的方晴好。
二人掌心相对,已不知维持这个动作多久。
江泽用手肘撑着上半身,静静地注视着方晴好。
她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光的投射下可看到一些细小的绒毛,有点肉感的脸颊像半个苹果。
江泽忍不住弯了眉眼,他从未觉得人生此前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美好。
他又放眼观察一下周围。
“招财”已经被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它正摊在自己的小窝里睡觉。
客厅的黑色茶几上放着印有杏林大药房几个字的塑料袋,塑料袋有些凌乱地被摊开,有包被撕开了的退热贴。
他后知后觉,额头似有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他有些迟疑地将手探向额头,很快便摸到了一张退热贴。
这是?把他当小朋友一样照顾?
他把那张退热贴撕了下来。
江泽忍不住地弯了弯唇角,又看向方晴好。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替她把额前碎发理到一边,他动作很轻,但方晴好还是感知到了。
只见,方晴好眼睫颤动了几下,江泽有些慌乱地缩回手指。
随后方晴好微微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刚醒的疲惫与困意。
她看着江泽,虽然对方还一脸病态,但比起昨天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已经好了很多,她眼前一亮。
“老板,你醒啦?”
她视线上移,注意到退热贴已经被他撕掉了,她直起身,抽出手,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
江泽手心一空,但很快额头又感受到一阵温热。
江泽呼吸一滞,瞳仁微颤,直至她收回手,那阵温热的感觉一直没散去,反而化为了心头的一阵痒意。
“退烧了。”方晴好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江泽滚了滚喉结,声音因喉咙干涩而带着些喑哑:“方晴好,你昨晚一直守着我吗?”
“原本给你喂完药就要走的,但是你好像做噩梦了。”
“然后……”
“然后,你就死死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也没办法。”
其实,是我拉着你的手安慰你。
但这句话,方晴好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又想起昨晚被江泽两次拥入怀里,慢慢觉得脸颊发烫。
“方晴好。”江泽低头沉思了一会,后唤她的名字。
“嗯?”方晴好应声。
“想听吗?”
江泽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关于我做了什么噩梦。”
“你想说吗?我想不想听不重要,只要你想说,我愿意当这个聆听者。”方晴好笑了笑。
江泽点了下头,“好。”
然后他起身坐好,双手握住方晴好的两节胳膊,一把将人从地上捞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沙发上。
“那就坐着,好好听。”
方晴好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开口。
“你应该一直很好奇我对宠物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吧?”
“在我十二岁那年,江广原带回来了一只西高地,说是给我小学奥数杯金奖的奖励。”
“那个时候,我的生活除了上课,就是少年宫、课后补习班,那只小狗是我唯一的喘气机会。”
“我给它取名阿十,与我最喜欢一部动画里的主角的狗狗同名。”
“后来,因为我马上要升初中了,江广原想让我去省里最好的中学,平港一中,并且说什么锻炼我的独立生活能力,打算学期末再接我回去。”
说到这,江泽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
“我舍不得阿十,没答应。”
“他就把阿十带走了,说我玩物丧志,再后来——”
他停顿了好一会,接下来的话都变得有些沉重。
“阿十出了车祸,我知道它一定是为了回来找我才跑的。”
“江广原说得也没错,都怪我,要是我听话,要是我对阿十没那么好,它也不会为了我跑回来,阿十没准就不会发生意外。”
江泽声音越发低落,话里话外都难以掩盖难过。
听到这,方晴好将昨晚的画面与他的话语串联起来,难怪。
难怪他抱着自己,像极了应激反应,重复说着“没事就好”。
难怪,他昨晚做梦时说什么“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