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风月宝鉴·四
凤姐一下子花容失色,眉毛拧成了虬蛇。
黛玉脸上只是微微疑惑,心下却是十分诧异——
难道?
是风月宝鉴?
**
此刻。
宝玉房中乱作一团。
袭人一见到凤姐,就哭得泪人儿一样,噗通一声下跪求救,呜咽着喊,“琏二奶奶,救救宝二爷罢。他拿着镜子,竟是死活不肯松手……问他什么却一字不答,只对着镜子笑。”
麝月也跟着跪下,抹着眼泪哭诉,“奴婢们也斗胆去瞅那镜子,只见铜镜上满满斑驳划痕,除了破旧些,与寻常镜子一般无二。”
“还是外头伺候的小红提了一嘴,似乎在琏二奶奶这里见过这镜子上纹样,才斗胆来求求奶奶,看能不能……”
麝月到底只是个丫鬟,不好多说,再说下去似乎在责备凤姐了。
王熙凤早就听出了这其中的话外之音,她一进门就瞧见了宝玉手上那枚铜镜,正是她前几日落在潇湘馆又寻回来的“风月宝鉴”。
可麝月越是这样说了,她越是打定主意不认账,只说,“什么没眼见的东西,只管满嘴胡说。见着面破镜子就只管赖我头上。”
袭人慌忙给麝月使了眼色,麝月低头求饶,“原是我认错了,奶奶莫要见怪。”
“只求奶奶,救救我家宝二爷罢。”
王熙凤如何不知“风月宝鉴”的威力?宝玉情窦初开,将上上下下的丫鬟们都哄得十分开心,又是吃胭脂又是睡袭人的,袭人如今升了每月例银,按姨娘待遇,她这个管账当家的如何能不知晓?
这让他得了“风月宝鉴”,自然是食髓知味、不肯放手了。
她见宝玉痴痴怔怔的模样,也不好强行拉扯,只得挪步上前,先瞅了瞅镜中到底是什么——
这“风月宝鉴”到底是她的。若换了别人来看,自然只有“满满斑驳划痕”一枚普通铜镜,她却能见到个中机巧。
可是。
只看了一眼。
王熙凤就忍不住惊呼。
饶是她平日里当家,什么腌渍事没见过,看到铜镜中的不堪入目画面,还是要捂着嘴才能让自己不要失态。
!!
滚圆铜镜中,烟云缭绕之中,各种丝带漂浮。
两个半遮半掩的女子,在其中摆出不-雅-姿-势,勾人魂魄,惹人欢喜。
仔细一瞧。
这两张脸却分明是淡雅高冷的妙玉、珠圆玉润的宝钗!
镜中虽不见宝玉,却有一团朦朦胧胧的影子穿梭来去,甚至隐隐约约能听到嬉笑声不断。
王熙凤再看一眼床榻上宝玉七魂六魄只剩了一半的痴呆样,就猜到——
作孽了。
他真正的魂魄怕是早已出窍,跑到镜中巫山云雨、嬉戏玩乐了。
孽障!
妙玉倒也罢了,可这宝钗已经入了宫,是皇帝的女人了,怎么容得他这般胡闹放肆?
“琏二奶奶,您也瞧见了,这镜子仿佛摄人魂魄一样。我们做奴婢的,想偷偷从宝二爷手中抽走,竟也是不能。”
“略微一动,他就嚷嚷着口吐白沫,要打要杀。比通灵宝玉还要当做命根子一样攥紧在手里。半点动不得!”
袭人哭哭啼啼说一句,麝月在一旁跟着应和。
王熙凤心知大事不妙,却面上只说,“你们也别强劝了,莫要适得其反。”
“上上下下嘴都给我封严实了,若让这事惊动了老太太,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我自会想法子。”
一屋子丫鬟们给她一训斥,都只管答应着说“是”,又低头恭送王熙凤出去。
**
三日后。
外头天气晴朗。
黛玉正一字一句教鹦鹉念诗,从李商隐到李太白,鹦鹉正叽叽喳喳学着,“留得残荷听雨声,共赴巫山云雨时……”
黛玉气得要摔帕子,拿了雪雁就来试问,“怎么让你教个鹦鹉,就偏生又出来这种句子了?”
雪雁捂着脸,尴尬说,“原是姑娘你说的,我们做下人的也该学点诗,怕是在廊檐下念诗年串了,偏生被鹦哥儿学去了。”
“学什么不好?学这种……句子。”
黛玉到底尴尬,跳过了诗句没念出口,只拿出一叠纸。上面是簪花小楷,分别写着《葬花吟》与《秋窗风雨夕》。
她指着说,“便是要学,就学这个罢。”
倒不是她爱让鹦鹉念自己写的长歌行,而是虚空金字指名道姓非要让鹦鹉学这两首,上不封顶。
雪雁刚要应承下“是”,就听外头响起凤姐的声音。
“林妹妹,你下午入宫时,记得带上这个。”
王熙凤一入潇湘馆,就让丫鬟们都先退下,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