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加鹰大厦三楼的大会议室分散坐着七八个少年，从最后一个人进来到现在，过去了十分钟，寂静的十分钟。

他们谁都不认识谁，也没打算主动社交，只是很有默契地远离架设在东北角、对准门口的摄像机。

一声口哨打破了这片沉默：新来的一人对着镜头“打招呼”。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进来的是一个高个微胖的女孩，黑色背心，浅蓝牛仔长裤，黑色帆布鞋，倒背着一把吉他。

吉他带是白色的，能看出来上边并不白净，仔细看的话，光滑的带子上用圆珠笔写了好多东西，有字，有画，有的意义不明。

她至少170，但看得出来应该还未成年，软软的短发贴着圆圆的带着稚气的脸，过分明亮的眼睛，有弹性的肌肤，当然还有额头上明显的两颗青春痘。

她右手小臂上有几道很明显的已经结痂的擦伤，用红药水画了一大片，大大咧咧地露着，像在展示“勋章”。

她挑了挑眉，抬手想酷酷地和其他人打招呼，声音却不可避免带着年少特有的甜腻：“嗨，我叫来星曜。”

镜头追着她的声音移了过来。

有两三个人抬手回应了，但没人接话，来星曜不觉得有什么好或不好，自己找了个位子，抱着吉他坐下，低头虚拨了一下琴弦。

“啊！”有人惊呼了一声：“你这是左手吉他。”

来星曜看向那个站起来的男生，认得他是刚刚抬手的人之一，她随意弹了几下弦，算是给他肯定的回答。

那人起身往她的方向走来，他看起来比来星曜还小，是初高中男生发育期常见的那种身子拔长了，肉没跟上的电线杆身材；但他五官长得不差，脸还肉嘟嘟的，看着挺讨喜。

他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来星曜的吉他，在旁边坐下才抬眼看她。

他声音很亮，有点像还没变声的童声，语气软软的：“你是左撇子啊，我也是。琴行的老师说左手吉他要定制，还说如果我要学，其实普通吉他要好学很多。”少年自顾自说着，末了才想起要自我介绍：“对了，我叫秦恒之，持之以恒的恒之，我也是市立中的。我知道你，高一3班来星曜，我是12班的。”

“好巧。”来星曜倒没想过在这里遇到同校同学，市立中是加宁市的重点高中，向来以学业为重。她没多想，把吉他递给他：“给你弹弹。”

“不不，”秦恒之连连摆手，低头垂眉似乎在害羞：“我在琴行就蹭了一节课，只学了几个简单和弦，老师说我右手笨，普通吉他都费劲，学左手吉他的话，估计要换个右手才行。”说完看着来星曜笑，根本不像是害羞的样子。

来星曜觉得他说话有意思，也跟着笑了，眼睛眯成弯月，左侧脸颊有一个很漂亮的酒窝，“很简单的，就是镜像嘛，一下就能上手。”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了。

一个年轻男子拿着文件袋，带着十来二十个少男少女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些人的家长，他们停在门口观望。

年轻男子站在会议主席位旁，抬头扫视了一圈，似乎在确认会议室里的人数，“大家找位置坐下吧，集中一点，不要害羞哈。那位同学，”男子指了指来星曜的吉他：“才艺表演是下午哦，吉他可以先收起来。”

会议室很大，有一张会议桌，正常坐十一二个人，但他们也不是多正经的会议，大孩子挤一挤，围坐20个没问题，围着会议桌还放了两排带桌板的椅子。

虽然男子让坐一起，但大多数人还是隔一个位置坐下。

男子看着大家落座，从座位就可以判断坐一起的原本就认识，他默默记住一些面孔，然后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A4纸。

来星曜只是看着，秦恒之凑到她耳边：“那应该是我们的简历。”来星曜忍着要揉揉耳朵的冲动，没有回头看他，点了点头。

男子又说话了：“各位同学上午好，我叫王跃飞，是培星计划主理之一……”

摄相机重新调整位置和角度，对准“正襟危坐”的诸位少年。

21世纪初期，韩流卷席国内娱乐市场，无论是顺应潮流还是抵抗创新，各种新旧办法都有人尝试过，选秀节目办了几年，好像再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娱乐圈内不想着挣快钱，还想着改革创新的理想主义人士自然是有的，只是有能力抵抗流行，有资本进行探索的不多，加鹰算是其中一个。

加鹰集团是加宁市的明星企业，2008年年初注册加鹰娱乐，6月开始推行“培星计划”：计划在全国范围内物色有潜质的、14周岁以上的孩子进行专业的艺人培训，旨在为市场提供优质的新鲜血液。

其中承诺：培训生以学业为主，演艺培训为辅，所有培训费用由公司支出。

目标定得高高的，口号也喊得很响亮，但“造星计划”满大街都是，就算加鹰的范围划了全国，最后也只在加宁本地得到一些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