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周峙柏开始讲解此行的目的。

原来这幻境是宴空山亲手设下的，能让入侵者陷入自己的心障之中，无法自拔。

进入心障之后，若是长时间无法挣脱幻觉，便会身中幻毒而亡。

而在幻境之中，藏有两处机关，只要将这两处机关悉数触发，便是打开了通往堕道盘踞之地的第一道门。

这些信息，都是用一个个正派弟子们的鲜血换来的。

六十余年前，王严君也曾带领十余人进入幻境之中，只是最终出来的，也只剩他一个人。

一向沉默寡言的白芍这时忽然开口问：“姐姐她，就是死在这里的吗？”

陆淮和吴涯之都一愣，转头看向周峙柏，却见他静静地站着，缓缓点了点头。

原来白芍的姐姐，便是那时王严君所带领的十余人之一。

四个人都沉默了。

还是白芍打破寂静，她深吸一口气，道：“分队行动吧，快些找到机关，我们才有活着出去的可能。”

于是四人快速分成了两组，吴涯之跟着周峙柏，陆淮跟着白芍，两拨人朝不同的方向进发。

吴涯之一言不发地跟在周峙柏身后，二人在茂密的树林间穿行，却丝毫不见机关的影子。

树林广阔无边，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大师兄。”吴涯之忽然不自觉地叫住他。

周峙柏转过身，却看这姑娘一脸忧心忡忡。

“怎么？”

吴涯之犹豫了一下，问：“白芍的姐姐，也是雁淮的弟子吗？”

周峙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过还是认真回答：“是，她是雁淮最优秀的铸剑师。”

“最优秀的铸剑师，却也还是死在这里。”

周峙柏以为她害怕了，安慰道：“我们能出去的。”

她却摇摇头。

“我刚才在幻觉中，看到大师兄你......死了。”

周峙柏想起她刚才哭得涕泪横流的样子，还以为她有什么解不开的心障，没想到她竟为了这个难过。

他笑了笑，随即回过身，继续行路。

半晌，他终于半开玩笑地说：“我死了，你这么难过啊。”

身后之人却没了动静，他回头，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周峙柏敛起笑容，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涯之，我是人，是人便会死亡。不只是我，雁淮山上每一个人，都会走向死亡，只是时间不同罢了。”

他见吴涯之还是不说话，就随手摘下一片树叶。

青绿色的树叶一很快变得枯黄，最后竟然消失不见。

“涯之，你看，人的命就像幻境里的树叶，只需轻轻一碰，便会消失殆尽。所有人都是这样——”

“可是——”，吴涯之忽然大声地哭了出来：“你不一样！”

周峙柏静静地看着她，她断断续续地出声：“你是，天下第一啊。”

周峙柏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被人称赞为“天下第一”的时候。

他看见师父，看见许多师弟师妹，也看见，宴空山。

那是雁淮山上第一次的拾麟大会。

周峙柏作为大弟子站在钟塔之上，敲响了铜钟。

两位师弟便开始在剑场中激烈地打斗，其中一位一时大意，竟被另一位强烈的剑气所冲飞，眼看就要跌下剑场，坠入山崖。

当时师父和宴空山都在远处的看台上坐着，已然来不及出手相救。

忽然，周峙柏从钟塔上飞下来，一把抱住师弟，可两人半个身子已经冲出了剑场外，眼看都要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片片绿叶被风吹落，送到周峙柏脚边。

他轻轻踏在叶片上，向后翻身，居然恰好回到了剑场的边缘。

绿叶继续飞舞，墨蓝色的衣角也随着风摆啊摆，他仿佛仙人踏着风来到凡间。

后来，连宴空山也忍不住问他，怎么就有把握一定能把师弟救回来。

他只是笑了笑。

“有些事情，就算没有一分把握，也要毫不犹豫地去做。”

宴空山听了，慢慢地转向沈郁怀，道：“你的徒儿，天下第一。”

周峙柏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深陷回忆之中。眼前的师父和宴空山如此真实，让他也迟疑了一刻。

但幻觉，就只是幻觉。

他强行把自己从虚幻中抽离出来，快速地拔出剑，杀死了“师父”和“宴空山”。

幻觉瞬间消失。

眼前，是一脸焦急，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吴涯之。

方才她发现大师兄陷入了幻境之中，却不知该怎样帮助他。

“涯之。”

她听到周峙柏唤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