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

郁金香顺利且毫无阻碍的就找到了黑暗中的阿诺。

当四周看不见一切时，听觉与触觉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阿斯忒瑞亚——”

阿诺似乎是躺在了地毯上，他抓住了郁金香的手腕。

他很用力，力气大到郁金香都感觉自己的手腕就要被折断。

“我——我的眼睛很痛苦，我的心也很痛苦。。。”阿诺哽咽着，他断断续续地说不成完整的句子：“眼睛，很疼。。。”

“没事，没事。”郁金香抽不出自己的手腕，她忍着痛摸索着拍了拍阿诺的手背，她尽力轻松地回答阿诺：“我在这里，我陪着你呢。”

“死了很多人，还有孩子——”阿诺松开了抓着郁金香手腕的手，他的声音更加颤抖：“满地的血，像红色的河。。。。结了冰，火烧了过去，化了，像雨——他们也很痛苦，一定是的，有人抓着自己被砍下的脑袋——”

“别再看了！”郁金香为这可怕的描述慌了起来，她大声打断了阿诺并抱住了他，她拍着他的脸颊想要掰开他的眼睛：“别再看了！阿诺，快睁开眼睛！”

“他们很疼——他们在哭。”

“阿诺！别再看了！”

黑暗真是一件费劲的事情，郁金香果断地起身拉开窗帘后又重新回去阿诺身边抱着他。

她用力又小心翼翼地掰开阿诺的眼皮，好让他回到宁静的现实。

照进窗子的月光洒了一片银色的光辉，他们正坐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明里，双双抬头去找寻窗外的月亮。

窗外是圆满巨大的银月，窗内是像两轮月亮泡在血水中的阿诺的眼睛。

漂亮的银蓝色消失不见，留下的是有些破败和黯淡的灰蒙蒙。

他只是看到了过去，郁金香松了一口气，这总比是预言要好上很多。

“没事的，阿诺，我在这里，我陪着你呢。”郁金香更用力地抱住阿诺，她做着以前做过无数次的事情——抚摸着阿诺的脸颊，另一只手还在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没必要为那些事情感到痛苦，你也知道那是过去的画面，对不对？来吧，深呼吸，你想要听我给你唱安魂曲吗？”

“不。我已经不需要它了。”阿诺的脑袋靠在郁金香的肩膀，他扶住了郁金香圈在他鼻尖前的胳膊用力地呼吸几下才不再那样颤抖。

“阿斯忒瑞亚，别离开我。”他小声地请求。

“我就在这里，不是吗？”郁金香跪在地毯上的双膝又向阿诺更近地挪了挪，她的脸颊贴住了他的金发，她的声音缓和地比月光还要轻柔：“我陪着你，我就在这里，别怕。阿诺，你只是太累了。。。。”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依偎在一起，直到阿诺的眼睛逐渐恢复银蓝，他终于张开双臂也抱住了郁金香，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她手掌轻拍肩膀的安抚。

“别离开我。”

阿诺仍然小声重复着，他睁开的眼睛上方金色的睫毛像沾湿的羽毛，他生怕她会走掉似的将她抱得更紧。

“我就在这里。”郁金香点点头。

“可你会回到别人的身边去。”

“我得回英国。”郁金香独自闪烁着眼神中的躲藏，她忽略了阿诺嘴中那个‘别人’是不是指的德拉科，只是停顿了正拍着阿诺肩膀的手：“你忘记了吗？我得回霍格沃茨上学去。”

“阿斯忒瑞亚。”

“嗯？”

“为什么？为什么阿斯忒瑞亚突然间就不再喜欢我了？”

“不，我——”

郁金香支支吾吾，她在香锦葵烟雾中提示的，她会面对过往及留在过往中的占卜下原本带了一堆利于自己心安理得逃离的长篇大论来到西班牙，现在却只能对着阿诺变成了哑巴。

她也没想到面对过往居然就是此时此刻。

她会留下。

占卜三次都是这样提醒她。

虽然她有些不情愿，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按占卜的结果走去。

如果拒绝接受会改变未来吗？还是只是会走向迷宫边通往出口的别的小道？

郁金香看着阿诺的眼睛朦胧一片，他大概是太过渴望答案，竟然想用眼睛去看她的前路。

可是他完全看不到那些未来。

因为人心总是不能被预言的，它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变来变去。

就像进入了无边无际的万花镜，每一个碎片都是人不断更改的想法后产生的新世界，又虚又实，并且大部分都是假的。

“为什么——阿斯忒瑞亚会抛弃我？”

阿诺收回了追求答案的目光，挫败感袭来，他的眼睛又有些变得黯淡。

他眼睛仿佛又出现了不知过去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前的幻影，火焰蔓延漆黑的土地后一声声凄厉的尖叫令他又痛苦地皱着眉毛想要闭上眼睛。

‘不能看，闭上眼睛，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