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延禧宫中。
陵容的视线变得模糊,致命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因着脑海中的意识逐渐涣散,她有些吃力地伏在桌边。
甄嬛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她努力地瞪圆了眼睛,可那个窈窕的身影却再也无法清晰。
“姐姐,若有来世……”
陵容无力地扬起嘴角,后面的话却未来得及说完,瘦削的手便无力地从桌面垂下,了无生气。
所谓姐妹,这辈子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轻快活~啾啾,轻快活~”
窗外的鸟儿雀跃地在竹枝上嬉闹,阳光透过半开的老木窗照在床上的少女脸上。
这是她家乡的一种鸟,鸟啼声带着些许调笑般的痞气,小时候她跟阿娘讲起来的时候,还笑称它为痞子鸟。
可已经好多年没听过这样轻快活泼的鸟鸣声了。
紫禁城的天太过阴沉,连鸟啼声都仿若沉郁无力。哦,也不尽然。陵容皱皱眉,想起皇上曾赐予她一院子的黄鹂鸟,叽叽喳喳,极其令人厌烦。
呵,大概是在宫里的日子太难熬,自己大约是思乡情切,竟起了幻觉。
“把娟……”
新的一天,从嘴瓢开始。
陵容扶着沉重的头正准备爬起来,满身心的疲累令她的动作显得格外沉重。
在宫里一天,她就得斗一天,她是皇后的一把刀,是甄嬛和沈眉庄的宿敌,作为棋子要有觉悟,作为对手要令人厌恶,她不得不尽职。
或许是太累,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嘶哑的嗓子已经完好如初,她的声音清丽婉转,隐约还带着一丝半梦半醒的慵懒。
“容儿,你可醒了啊!老天可算开眼了”
半只脚刚迈进门槛的萧姨娘又哭又笑,掏出帕子呼天抢地地抹泪。
“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惊愕已经不足以形容陵容的震惊,她好不容易才捉住姨娘四处挥舞的手,十分严肃地问道。
萧姨娘定了定神,这才一五一十地把陵容在入宫选秀的路上如何偶感风寒,又如何在几天前突然恶化高热不止的事说了一遍。
“说到底还是那个庸医害人!” 萧姨娘气得捶腿。
“舟车劳顿,听大夫讲水土不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想着选秀不可耽搁便又急急赶路了,谁知前日你便开始发高热,又呓语不止,几次三番大夫也没了法子,我们都以为你要折在这儿了…… 若真如此,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萧姨娘说着便哽咽起来,她家容儿命苦,摊上个渣爹,如今眼看要入京了,又遭此横祸,真是苍天不佑。
陵容感觉自己的表情开始失控,选秀,舟车劳顿?
所以说这不是延禧宫,没有宝鹃,也没有鹂妃。陵容的心似乎要跳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居然重生了!
姨娘见陵容脸色骤变,还以为她担心错过选秀,不由安慰道:“ 蓉儿你且宽心,我们距离京城不远了,不消几日就能到,选秀必是能赶到的,现下你只要把身体养好就成。”
“那便不如不去紫禁城了!”
陵容脱口而出,立马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她又迎着萧姨娘不解的眼神,淡淡地补充道:“我现在容颜枯槁,便是去了也会落选的。”
她深吸一口气,山野间清新的空气混着泥土的气味儿填满了她的心里,踏实自在。
老天赐予她重活一次的机会,那她安陵容必不要重蹈覆辙。
“只求,只求心间舒畅快活。”
她轻轻叹道。功名利禄太累人了,她不想再背负,可路要怎么走,她还没有思路。
萧姨娘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好心提醒着:”若回了松阳县,我和夫人可再拦不住老爷了,比起嫁给赵财主那浪荡的嫡子,恐怕还是入宫更稳当些。”
她见陵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出言安慰:“蓉儿不要灰心,到了京城我们去买最好的胭脂水粉,只消指甲尖尖那么一点,脸色就粉嫩得如那春日桃花,水灵灵得像是能掐出水来呢!”
陵容心中好笑,她依稀记得萧姨娘上辈子见识到京城物价时的样子,那嘴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陵容记下了。”
语气很谦卑,然眉眼弯弯却泄漏了她的笑意。肖姨娘终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蓉儿自醒过来以后,气度似乎不一样了,言谈举止虽谈不上高华,却稳重有礼,不似从前遇事便哭,手足无措。
揣度着陵容大约是没休息好,肖姨娘留陵容一人在房休息,自己去给她张罗吃食了。
陵容确实是有些饿了,心中装着的事情太多,她无从理起,那便干脆不再去想。
纠缠了她上一生的爱恨情仇错综复杂,像一堆痴缠在一块的毛线球,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丢掉好了。
“可倒是有点想念翊坤宫的蟹粉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