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手指骨节分明的纤长俊逸。

这么好看的手，冻伤了是很可惜。

“心疼吗？”她淡淡地问了句。

卫岚背脊一僵，不知道如何作答。

陵容轻笑着收回手：“逗你的，我不怕冷。”

怕冷，上辈子就不会冰山起舞，博皇上一笑。

可若说不怕冷，隔月月信来时，蜷着身子弯在床上疼得脸色发白的又是谁。

可她疼不疼，谁会在乎。

连她都不在乎。

她突然觉得，她本应如此。

冰冷、凉薄。

狠辣，甚至是对自己。

可出乎意料的，这一辈子走着走着，她就被很多人在乎着了。

这种温暖像一种毒药，让她越陷越深，自私地不想抽离出来。

如果开始了，就不要离开。

如果他们离开了，说不定戾气爆发，她就又成了原先的安陵容。

今天小胖公公说的话，像一个火种，燃爆了她心底的黑暗。

本意是恐吓的话被她听了去，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

踩着宫斗的失败者的身躯，滚烫的血液是战斗的功勋，越浓厚越显耀。

她嗜血。

骨子里带的疯狂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好像上一世的安陵容，又回来了。

本能却在抗拒。

她忽然有些害怕，抱着手环抱住胳膊，身体有些发冷。

“主子。”

卫岚皱了皱眉头，回房拿了暖袍给她披上。

“我是个坏人啊。”

她的声音委屈又难过，卫岚的手一顿，蹲下来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

“不是的。”他安慰道。

主子的神情迷茫又无助，在风中显得脆弱不堪，像个委屈的小小孩。

“可我杀过人。”她望向卫岚，伸出手，眼中满是绝望：“手上沾了好多血。”

她嫌恶地擦拭着指尖，仿佛上面沾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污秽。

卫岚接过她的手，用帕子轻轻替她擦着什么也没沾上的手，温和地笑笑：“是吗，没关系的。”

要在紫禁城活下来，谁手上没沾点血呢。

比起杀人......

“可是主子害怕吗？”他看着陵容的眼睛问道。

她摇摇头，眼中痛苦又迷茫：“怕，又不怕。”

卫岚将她的手放下，收起了帕子：

“主子介意的话，那我们以后不这样做就好了。”

陵容看着眼前放大的脸，诚恳又认真地重复：“不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的眼中逐渐有了神采：“那他们会原谅我吗？”

卫岚没有问他们是谁，认真地点点头：“会的。”

至少他会，不管她到底做了什么。

“嗯，我以后不会那样了。”她弯着眼睛笑，天真又纯粹。

是一个迷途知返的小羔羊。

卫岚忍住想揉她脑袋的冲动，点头回应：“嗯，那我和主子一样，也不那样了。”

看着陵容面上的愁云一扫而空，他轻轻道：“主子累了，要进房歇息吗？”

“不歇了。”陵容抱起一盆山楂，侧头嫣然一笑：“我做些酸甜开胃的渍果子，到时候给太后送去。”

“好。”卫岚看着陵容蹦蹦跳跳的身影，不自觉地也带上了笑，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去取一会儿要用到的冰糖。

在讨好太后这一块，陵容是认真的。

院子中间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除了取暖的炭盆，旁边还支了一口锅用来熬制山楂蜜饯。

宝露和香凝从浣衣局回来，也加入到制作蜜饯的队伍中，帮着陵容一起剔除果核。

陵容取了半盆去了核的山楂倒入锅中，加入井水没过果子，大火烧开。

山楂表皮的红色逐渐变淡，随着开始的咕嘟声在锅中翻滚，酸涩的果香洋溢了整个院子。

她接着往锅中倒入半罐子冰糖，小火熬煮至糖浆浓稠冒泡。

陵容一边小心地用木铲轻轻推动锅里的山楂，以保持山楂的完整；一边往锅里投了把去岁秋日收的干桂花，均匀地滚到了每一颗山楂球上。

如此，糖桂花渍山楂就算做成了。

陵容拈了一颗品尝，生涩的果酸与冰糖的甜达到了极致的和谐，酸得温和，甜得清润，点缀着沁人心脾的桂花，令人齿颊留香。

“唔......”陵容捂住脸颊，又酸又甜的滋味令她欲罢不能。

“小主，好吃吗？”香凝谗得不行，凑到陵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

陵容往她和宝露嘴里一人塞了一颗：“你们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