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人
1981年的农历二月初七,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村庄,给人们带来一种朦胧的美感。
一户农家院里嘈杂起来,一位青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没多久带着白大褂女医生进了院。只听到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别着急,开了四指,还早着,先吃点东西,马上生产才有力气。”
“好的,有热水,我下面条,再打两个鸡蛋,很快就能好。”年长的妇女从东边屋出来直接进了灶屋。
院子四四方方,坐北朝南,围墙中间厚厚的大门木板敞开着,北边三间是主房,正堂屋的东角落连着灶屋,开了后门,能看到延伸远去的小径旁,是成片的翠竹林,风一过,沙沙地响。东西两侧是厢房,在南北东西房形成的西角落,做了卫生间。
此刻高耸的烟囱里烟雾缭绕,与周围的景色形成一幅生动的画,这样的院子令人有一种清净,悠然自得的气氛。
云消雾散,等到中午,阳光明媚,屋外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点点银光,宛如铺满闪亮的绸带,生机勃勃。微风拂动树梢的时候,屋内传出“哇哇”的啼哭声,充满了活力。
我出生了,所有人喜气洋洋,在这个还保留着传统文化的社会,虽然是个女娃,但作为这一辈份中的老大,我承载着家族的期望,家人们并没有嫌弃我。
奶奶高高兴兴地给医生封了个红包,请她喝了茶水吃了点心,客气地送出大门,然后开始忙碌起来。
我的名字是早就取好的,姓向,名贝。爷爷是知识分子,他说这是第一个孙,不管男娃女娃,都是宝贝,名字由此而来。爷爷身形品性风姿绰约,可他的婚姻自己做不了主,全由太奶奶掌控。我的奶奶是童养媳,在那个年代,父母包办婚姻,奶奶在六岁时进了向家门,长到18岁和爷爷成了婚,育有三子一女。全字辈,老大向全华,就是我爸。老二向全卓,老三向全隼,最小的是女儿,向卉。
我的奶奶没有文化,只识得简单的字,来到向家门以后一直从事家务,沉默寡言人也不精明,管理着爷爷每个月的工资,爷爷从老师到校长,每月固定的收入,到月中就捉襟见肘,只因奶奶平时喜欢买吃的穿的。她爱吃猪蹄,清理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炖的软烂软烂的,再倒上许多醋,老远我就感觉呛鼻子,可她吃的老香了,结果,她成了胖胖的小老太。
农村人会侍弄土地,门口有菜地,偶尔买些鱼虾肉,节约度日,会存点余钱。可我的奶奶不是这样,她似乎对金钱没有概念,钱到手首先吃好,我的记忆里家里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宁可板凳参差不齐但是锅碗筷却有几套。
生活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奶奶虽少言却蛮横,为此爷爷和她吵架会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愤怒,只能无可奈何,自我安慰。
我慢慢地长到3岁,偷吃奶奶的干荔枝,甜滋滋的,味道真好。毫无节制地吃多了,甜分超标立马晕倒,从凳子上跌下来,头着地,还好小叔寒假在家,吓得要死,连忙抱我出门找人送医院,万幸没有大碍。这时候的他在隔壁市的扬州上大学,很不错了,爷爷奶奶很欣慰。
从医院回到家,我的小脸白白的,额角一块明显的紫红色的血瘀,妈妈抱着我轻轻摇晃,我似乎又躺在了摇篮里,奶奶也心疼地关照我“大宝,以后可不能多吃了”。
随后,奶奶把爸爸叫到屋里老话重提,“全华,好再生一个,将来大宝也有个伴。”
“妈,现在计划生育,不准再生了。”
“不要担心,到时有了,婷婷可以去上海。等生完孩子再回来,要罚款再说。”
那时候村里妇联主任非常严格,知道村里谁家有孕了,不管肚子里孩子多大了,绝对会拉到医院给你流产,除非你逃得远远的躲起来。
我的妈妈名字姜婷,出生在上海,是个标准的美女,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黑色的长头发烫着波浪卷,皮肤白皙,脸庞消瘦有骨感,额前的刘海更是衬得脸小巧精致,穿着西装配着裙子。这样的美人和村里的其他媳妇都不一样,她是白天鹅。嫁给了我的爸爸也是一段故事。长大后爷爷告诉我:那会知青下乡运动,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的外婆是其中之一,她不想女儿去新疆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就和我的奶奶商量着嫁给我爸,因为我爸当时在当兵,嫁给他就可以改变下乡的命运。
外婆和我的奶奶是亲姐妹,我爸和我妈是表兄妹。医学上近亲三代以外才可以结婚,妈妈学医,她是不肯的,最终婚姻还是这样定下了。所以奶奶既是我妈妈的婆婆又是姨妈,亲上加亲。
妈妈原来是上海医院的一名实习医生,来到我们村后就到市里的医院上班,边上班边学习。后来几年,小叔二叔陆续结婚,爷奶分家,我和爸爸妈妈搬出来了。
我的二叔向全卓,过年期间才会回来,他10岁的时候被奶奶送到山西的一个姨奶奶家,吃人家的饭,受人家的管。奶奶姐妹三个,小时候生活实在艰苦,都被卖做童养媳,还好都有消息往来。这个姨奶奶家当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