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到底要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什么事能让吕方摔杯子?嘉靖最信任的人,也舍得逐走。大明王朝明场面,几位大佬为儿子互找麻烦。这一切都源于今早天刚蒙亮,八百里加急送进宫中的一份急递,一张从浙江寄来的供词。我们上回讲何茂才的供词有两大弊端,第一,供出毁地烟田,幕后主使小阁佬严世蕃毁地烟田。是小阁老写信让我们这样干的,第二就是死乞白赖,把坏事牵扯到皇上身上,杨公公是说奉了上面的意思我不能不听。而今这份供词大片铺开,司礼监早就一片寂静。吕方出声之前,大气也没人敢出,浙江到底要干什么?严嵩、徐阶到底要干什么?
这位陪伴嘉境40年的司礼监长印,甭管什么时候,总是温和有礼,上到嘉靖,下到掌灯扫地的小太监,即便是那些心怀鬼胎之徒,谁不得对吕公公的气度素养由衷道上一句佩服。似今天这般勃然大怒,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几个干儿子们一时静默,正在思量对策,首席兵理太监陈红吊着嗓门开口,要咱们五个人的头呗。这言一出,早就一片附和抱怨之声,国库里又空着,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还要这样斗啊?不乏愤懑之声,早恨透了赶尽杀绝不分轻重之人,只觉得仗还打不打了。吵吵闹闹,一通喧哗闹腾,吕方在转身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现在置气已经晚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吧?表态是不要本钱的,出主意日后可要担干系。几位公公又偃旗息鼓,半点责任也不敢担这么多,儿子里只一个黄锦还算实诚,干爹这个难咱们得担起来。吕方便也多了几分感慨,他们这些个家大业大的,还不如你一个没家的人晓事啊。
他深叹口气,并不打算让整个司礼界出去顶罪,对于他们这些宦官来说,无论是清流亦或者阉党,哪一方贬谪升迁都无甚所谓,他们只要当好嘉境的家奴,为君分忧,顺便享受些好处便罢。可那么多不敢扯上他们的识趣官员,偏偏就有一个海瑞在清流是严党为国之蛀虫,严党是清流挡路虎的时候,一眼看穿整个大明朝最大的弊端,便是嘉靖家国不分的这份宫中势力。如上回结尾他那番高论,那么多不敢碰嘉靖逆鳞投鼠忌器的官员中,只有他卯足了劲,非要带把利剑全力朝宫中刺去,这一遭不说八层皮也非得让皇上痛上三分,正是那声斩钉截铁的底气与信仰,我海瑞无党。一旨和茂才供词送上京师,将所有人陷入两难当中,往宫里牵扯,皇上就得找人背锅。历来哪有戴罪的天子,从来都是身边人或真或假的顶罪,扯出严党毁烟田大案。这样的时节,南抗倭寇,北御鞑靼,海外丝绸订单未出,战线烧钱国库空虚,皇上那边也离不了严党,只有拿郑泌昌和茂才开把刀,才算是未动根本。可要再扯得多了深了,那就是逼着皇上将案子扩大,下决断,兴起大狱,总有一方无路可走。也无怪乎太监频频抱怨,杨阁老和小阁老他们就算做得不像话,可现在还得靠着他们在前面顶着,这样赶尽杀绝,你把胡宗宪也扯进来,浙江的仗还打不打了?这样的局势下,吕方就得打起精神,做出好一番部署,当着满屋孝子贤孙,他先是让黄锦给嘉靖修脚,堂而皇之宣布他要开4个小时的小差。紧接着。他就不动声色的扬了扬手头的供词。
海瑞和王永吉审的这两份供词,我得给两个人先看看。陈公公,干爹,您还是叫我儿子吧。吕方神色一动,遂儿,更加若无其事,你是首席,平时我得尊着你一点儿,今天我就叫你洪儿吧,儿子在,下一步便是陈洪代笔给赵贞吉写急递将何茂才的供词打回重审。吕方并未言明将那两份供词与何人分享,陈洪便格外用心,干爹放心,能拖,儿子一定拖到干爹回来。吕方也并不多言,反而轻轻起身,立刻叫酒醋面局,找一坛嘉靖元年窖藏的花雕搁到我轿子里。吕方争分夺秒,也必须面见两位人物,严嵩府邸天色才大亮,后院杨柳方才依依。严嵩为内阁首辅20余年,个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一年365日,至少有300是严嵩必须早起,在陈时初,也就是早上七点赶到西院内阁值房,随时听嘉靖传唤君臣一言一听,也就将朝局国事成了旨意。这么多年,奏疏谏言,成千上万的斥责严嵩,骂他只手遮天,用的最多的便是八个字,阻断言路,否隔君臣。严阁老风雨无阻的早起,夏日卯时清晨六七点,府院养了几百只公鸡,鸣叫三变的时刻,这位80岁的老人便听着鸡鸣叫,由婢女搀扶缓步而出。令人意外的是,今日的严阁老却是顺着后院打算从小门外出,却碰上了同样从小门现身低调露面的吕方,吕方怎么也学会走后门了啊,去去去去,他就这么远远的重回廊下,眯起昏花的老眼,瞧着一道朦胧的红色身影,慢慢照出清晰可见的笑脸。
不过多时,徐阶也着着便服,急色匆匆进了严府饭厅,不知那里,也只能抱手问好。满桌早点,精致丰盛,象牙筷箸,元朝官窑蓝釉酒杯,宋朝官窑清釉碟子。时辰太早,并未来得及用膳,却无一人动筷。无侍从在其旁,吕方便自己起身捧出那坛40年的陈酿。这坛酒是嘉靖元年的窖藏,皇上就是那年入基大统,大家也是那年开始跟着皇上。一眨眼,40年了,皇上这40年不容易啊。软木塞带着点尘封多年的酒色,带出一股芬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