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药

洰罗江从大胤北巅的雪原上发源，一路汇聚四方溪河，斜穿过大胤浩瀚疆土，奔腾至青延秘林，又往云中延伸，最终涌入沧海。

清晨的江面开阔平静，一轮彤日从东方缓缓升起。

江上一方雾气蕴晕，几处又波光粼粼。

浅水处沙滩细软，水草绵绵。

一人正在江边洗马。

一桶带着晨寒的江水哗的泼在黑马身上，黑马打了个响鼻，呼出热气。

玄衣青年一手覆在马的额头，一手梳洗漆黑的鬃毛。

晨风撩起青年的衣袍和碎发，冷峻的眉眼在和煦的晨光中柔和了几分。

玄色外袍和精铜软甲被放在旁边的石头上，一杆刺金长枪斜插在地。

玄衣青年弯腰舀起一瓢江水往马身上泼去，黑马蹬了蹬蹄子，摇起脖子来甩了洗马人一身水。

青年擦了擦溅到身上的水，抬眼看向开阔处。

远处初阳映着江面，一片细碎橙金。

晨风轻摇芦草，长空飞鸟盘旋。

有几只白鸟总在一个地方飞上飞下，啼鸣不止，那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玄衣青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拔起长枪，踩着沙滩慢慢走过去。

远远的，便看见沙滩浅水处躺着个人影。

白鸟在一旁高低起落，徘徊不离。

走近，便见那人匐在沙滩上，上涌的江浪不时拍击着他的一只赤脚。

玄衣青年手腕一翻，用枪尾将人拨转过来，正面朝上。

见人胸口还有起伏，青年蹲下身，捏住那人下巴转正，拨开濡湿如墨的头发，露出一张小巧白皙的冻得微微发青的脸。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虽然眉眼紧闭，但难掩眉目清灵。因为寒冻，小巧的鼻尖微红，唇色粉中带紫。

些许金澄的细沙沾在了这张沉睡的脸上，青年用拇指轻轻将鼻尖细沙摩挲去，眼神突然停顿在一处。

这女子左脸颊上有一处擦伤，留了血痂，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很是醒目。

*

“咳，咳咳。”

小羽是在一块岩石旁咳醒过来的，嘴巴鼻腔里有一股河水淡淡的腥味儿，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环顾四周，发她现自己正处在河滩边，白鸟起落，江风澄明，风景还挺好。

当时江水湍急，落到江里的时候，小羽儿本想着这次肯定没命了，铁定是要喂了鱼。

没想到一睁眼，又看到了这彤彤的太阳，又是新的一天啊。

小羽儿努力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感受肺部的充盈畅快。活着的感觉真好，活着就充满希望。

“哼，命还挺大。”

小羽儿正往身旁燃着的一堆不大不小的篝火边凑，伸出泛白的双手取暖，就听到一声冷哼。

透过被火苗微微扭曲的空气，她才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嗐，不用说，八成这次自己又是被人给救的。

“命，好像，好像是还挺大的。”

小羽儿挠挠头，掉下一个小河蚌。

算起来，坠崖、昨夜被追杀、落江，三次了，哪一次都差点小命呜呼。

“谢谢你哦，是你救了我吧？”

小羽儿看向篝火对面的那个青年，小心翼翼的说。

那人衣着劲利，面容冷漠清峻，正擦拭一把长枪。

“是你自己命大。”

玄衣青年没什么反映，神定气闲将长枪调了个面，语气漠不关心。

“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打算走了。这河滩上水蛇什么的也不少，入夜了大概还有狼。”

小羽儿吐了吐舌头，四下里朝草丛望了望，将露出的一双脚藏进布裙里。

青年起身，朝远处吹了一声口哨，一匹墨玉般通体漆黑的马，便从远处的草丛中小步跑了过来。

玄衣青年将长枪和旁边的散物往马上一架，便朝篝火旁的少女走来。

听得铁甲轻微的撞击声，小羽儿略微抬头，一个小瓶突然扔过来落在自己怀中。

她拿起小瓶看了看，略懵。

“伤药，擦脸。”

擦脸？

小羽儿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脸颊，在左边摸到了一条结了痂的疤。至于啥时候伤的，昨天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有些不记得了。

可能是在水里泡的久了些，摸着还有些痛。

“哦，谢谢。”小羽有些呆呆的朝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男子道谢。

“既然无大碍，就快回去吧。”

青年的声音略微暗哑，疏朗冷淡。居然有些好听。

小羽点了点头，玄衣青年便转身朝马走去。

诶，等等，可是这里是哪呀？

小羽儿四顾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