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发烧

匆匆回来的李莲花简直快服了这位小少爷了。

他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过来给少年披上，又将他扶到床头边躺下，用枕头垫着他的腰。

过冷水的帕子拧干，贴在方多病额头上。

"别睡。"

李莲花看着睁开眼的方多病，松了一口气。

还好。

他真怕这小子一下烧昏过去。

本是去煎药的，谁知道右眼皮狂跳，便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李莲花为了使方多病保持清醒，只能不断制造对话。

"方多病。"

"嗯。"

少年昏昏沉沉地应着，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垫腰的枕头上，汗珠顺着发丝落到颈上，滑出道道水痕。

"你背后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李莲花还是不解。

他没听说过天机山庄在江湖上有树什么大敌，方尚书一向清正，朝堂上应也不会如此。

背后的伤？

方多病想了想，思绪却像是被粘住了。

好像是在找李莲花时，被无炼崖山石划破的那个？

还是在剜心泽自己割的那个？

抑或是在不还窟被蝙蝠追的那个？

每一次受的伤都太多了，以至于方多病根本想不起来是哪一个。

他摇摇头。

"不记得了……"

李莲花也不甚在意。

一个病人，问不出什么的。

"那……你为何偏要留在我这？"

"救你。"

方多病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救我？"

李莲花失笑。

"药快好了，我去拿一下。"

衣服对于他清瘦的身形还是显得太大，有些空空荡荡的。

救他？

李莲花自嘲似的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臂，毒纹蔓延。

没人能救他。

灭了煎药的火，药罐里的褐色液体还在"咕噜咕噜"地响，冒出黏稠的气泡。

他端了药碗，想想又觉得太烫不妥，便放在桌上等它稍凉一些。

转身回望，方多病又瘫软下去。

唉。

李莲花认命了，一年操过的心都没这一晚上多。

他走过去，熟练地将他捞起来。

"唔……"

恶心的感觉又冲上来，方多病想吐，这回却有了东西。

血打断颤抖的声音，浓烈的颜色染在白衣上。

惊心动魄。

方多病呆呆地望着那抹艳红，迟钝地感觉到了难受。

他原以为失去了痛觉还挺好的，可却忽略了流血时不止有痛感。

身体越来越冷，额头却还炽烈地烫。

方多病现在很想抱住李莲花，不讲任何道理地抱住他。

可他不能。

眼前的青衫像是模糊了一瞬，衬得眼前人清冷而出尘，望向自己的眸中多是震惊。

没有熟悉。

在这个时空，这个方多病与李莲花还未相识的时空，这个李莲花走遍市井只为寻那罪魁祸首单孤刀"骸骨"的时空，这个一切都与方多病没有关系的时空……

他是异乡客，是异世客。

"李莲花。"

方多病拉了拉李莲花的衣角。

就连这一个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刻意而笨拙地试图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冷。"

他小声地吸气，细听还能听出颤抖。

李莲花同样怔愣，一时束手无措。

他这五年说是行医，其实大多都是乡间村头的寻常小病和看上去可怖实则没有大碍的血肉外伤。

像方多病这样外伤遍布内伤难愈的，别说李莲花了，连身经百战的李相夷都鲜少见过。

他端了桌上渐温的药碗，转身发现方多病低着头，手里攥着染血的衣服。

李莲花走过去想给他喂药，少年却怎么都不肯抬头。

他发现了一一

他在哭。

哭声是被压抑过的，断断续续。

病痛的铺垫下，少年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舌尖隐隐发麻，酸意在眼眶一圈萦绕。

发烫。

变红。

为什么哭呢？

方多病找不到具体的理由，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冷和难受，像是生活在封闭地穴里的小孩子终于有一天找到一个小小的洞口，也不管外面是否有人听到，源源不断地发泄着紧绷的情绪。

委屈，难过，不安，恐惧。

他忍了太久太久，无论在哪都不肯说出来，只能借着生病虚弱的时候，本能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