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巅峰
谢九收拾好包袱就该到小皇帝那报道了,她是因为一口唾沫才在小皇帝跟前得脸的。
为甚么她能升这么快?
盖因抱大腿这事儿——很重要!
事情还要从昨日说起,也不知道哪炷香烧岔了,破天荒的,第一大太监总管安盛海和小皇帝路过漱禾宫。
谢九正隔着一堵墙扫地。
只听见安大总管正暗戳戳给江无妄上眼药,“他驳了您,那就等同整个江家都没把您放在眼里,您给他两分薄面,还真当自己是做白案的了——呸!”
“呸!”
几乎是同时,墙内也跟着响起一声,这一声‘呸’甚至比前面那一句还洪亮几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小皇帝和安盛海同时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往门内走去。
安盛海小心翼翼扶着皇帝迈过高高的门槛,看着面前鹌鹑一样的小太监直接切入正题。
“你方才那声是何用意?”
只瞟了一眼那袍角的颜色,谢九心里一惊,强自镇定下来跪地行礼,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承认是刚才扫把扬了灰。
略一停顿,谢九低着头:“奴才觉得您的话十分有理。”
这种能够义愤填膺的奴才不多了......
这小子有潜力!
小皇帝和安盛海不约而同地想。
江无妄乃国之重器非等闲能撼动,所以谢九这适时的一口同仇敌忾的唾沫在小皇帝跟前就显得格外难能可贵,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有眼色的奴才当然要摆在养心殿!
——
谢九背着包袱站在门口转过身环视了下自己住了六年的屋子,两个字就描述完了:寒碜。
床还是那张破床,不过……她已经不是那个她了,她要从一个小太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太监!
刚跨出门槛,刘一手站在门口的红柱旁老神在在,这么点子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本不应是他来的办的,宫里太监奴才千千万,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得见天颜,也不知道这小子祖坟上烧对了哪路神仙香,让他走了字儿,得了万岁的青眼,嘱咐他一定亲自把人带过去。
“你小子还留恋呐?要不咱家秉了圣上允你再住几天回味回味?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说完,眼也不抬地吹了下自己的微厚泛黄指甲。
尖细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谢九头顶,她立刻弓了身子义正辞严道:“刘总管!”识趣地把那个‘副’字省了,反正这宫里总管副总管大大小小的官多如牛马,彼此之间你叫我一声总管我叫你一声首领的各自全了各自的颜面,实际上......都是那没牙的老虎!
“天地可鉴呐刘总管!小的现在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陛下跟前抛头颅洒热血,哪怕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只有用这一片赤诚忠心为陛下分忧,方全了陛下这一番知遇之恩!”
她满面肃容,掷地有声。
呸!还知遇之恩,心说万岁不在跟前你装神马装,论拍马屁爷爷是你祖宗!
不屑看这小太监在这儿假惺惺的演,刘一手斜也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声,然后,留给了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随后傲娇地迈过个小水坑,操着小碎步向前走,远远看去就像个移动的茶壶,矮墩墩的身躯为壶身,臂弯里的拂尘为壶嘴,白色的麈尾仿佛正往外倾倒的茶水。
齐活儿。
在这宫里行走有三点:守规矩,心思活,脸皮厚。
她会被这么点儿小事儿尴尬吗?
不存在的。
掸了掸衣摆,谢九步履从容地踏过门槛——
然后摔了个趔趄。
刘一手眼风扫过她,真是瞧不上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上的鄙夷连掩饰都懒得,“怎的,脚太沉?没找人抬你倒是咱家的不是了,今个儿就请您纡尊降贵高抬贵脚走一趟吧?”
说完扭头走了。
出了内门,瞥见廊柱后面闪过几道躲闪的身影,她迟疑了下,硬着头皮告句罪。
“公公包涵,小有两句话须交代下。”
刘一手不耐地皱了皱眉,咔咔地翻着白眼,“明白,家大业大子孙多,咱们养心殿是委屈了你这尊大佛,理解,也别两句话了,我叫人给你沏壶茶,坐住了慢慢儿聊。”
刘公公想必是研习过风凉话这门学问的,不然这阴阳怪气的造诣怎的如此登峰造极?
“赶紧着吧,你当咱家这么清闲,甚么差事没有专门陪你在这儿耗?”说完一甩拂尘扭过头去了。
这拂尘今儿个可出了大力了。
谢九心想。
廊底的雀儿在镂空的廊楣中灵动地翻飞迭起,沉的青铜羽人灯下,整个漱禾宫都静悄悄地。
几个小太监宫女你推我我推你,眼眶红红不知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