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圣君！”

好重！

他整个人卸在谢九身上，看着劲瘦的身躯却异常沉重紧实，压得她差点跌进雪地里。

您可不能死啊喂！我的小命可都捏在你手里了！谢九在心里疯狂呐喊。

她身子被压塌了半截，扶着他势稳了稳姿势，心里慌乱至极，头顶的人突然开口：

“别担心，没伤到要害。”江无妄抬手捂住冒血的伤处。

夜深知雪重。

天地苍茫，裹挟着凛冽的风呼呼作响，松萝般的树林也披上了万朵银花，刮得人睁不开眼，搭在肩上的手不小心划过她的脸，冰块似得。

谢九停下脚步，视线在他身上停了片刻，接着把手套从手上扯了下来，一语不发地戴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江无妄心弦遽然一颤，垂下眼睫怔怔地看向手掌，那一团灰不溜秋的丑呼呼的手套无比贴合地覆在自己的手上，里面还带着前主人留下的余温，煨得他掌心暖烘烘的。

指间微动，一股难言的怪异涌上心头。

谢九头穿过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架着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踏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地摩擦，不多时便满身铺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风雪愈发峻急。

在风和雪打着卷儿的拥中抱抵近官驿，甚至能在蒙昧昏睽中看到零星微弱的光晕，江无妄逐渐体力不支，粘稠的血糊了他一手，呼出来的气变做一股淡淡的白烟，整个人手脚僵硬麻木，唇色愈发苍白。

感觉到渐沉的身躯，鼻息间裹挟着冰冷的血腥味，谢九忙道：“圣君，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觉得不够，干脆松开胳膊伏蹲在他跟前，咬牙道：“来，我背您，上来！”

见他迟迟不动，谢九不禁提高声音：“快啊！放心吧，我背的动，祸害遗千年，您命大着呢！”

危难之际江无妄也不想再去计较她的用词，眉头紧蹙看着面前这羸弱瘦小的身躯，觉得有些荒谬，他一个男人怎么能——

随即身子往前一栽！

几乎是整个人盖在了瘦小的身躯上面。

江无妄猝不及防，微弱的暖意自身下传来，驱散了本来的寒冽，两个人紧紧相贴，亲密无间。

谢九身子晃了晃，猛地提了口气，咬紧牙关脚底使劲儿一撑，把人背了起来，大概人在绝境的时候总是可以发挥出无限潜力，她早些年在宫里什么累活都做过，因此也攒了点儿力气，就这么点路，她可以的！

“——放我下来。”他皱着眉胸口劇烈起伏，沉闷的声音许是被风雪刮得有些破碎。

谢九没法分心说话，也不回答，眼睫如霜目视着前方茫茫白雪，雪拼命往衣领里灌，迎面的朔风吹在脸上针扎刀削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身后留下一串小小的足印，转瞬便被大雪隐没了痕迹。

江无妄闭着眼，伏在这个纤瘦的身躯上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个东西在无声下坠。

回到官驿。

两人头顶肩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屑，谢九将人扶到了床上，伸手替他掸了下，见江无妄紧抿着唇，脸色白得狠了，白无常似得，周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知是伤的还是气得，毕竟适才他三番两次要下来的命令被她就这么给无视了，她寻思着大概是被一个弱小的太监背回来伤了那么点儿......自尊？

谢九觉得这人纯属没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尊值几个钱啊，她又不会笑话他。

谢九毫无仪态地摊在了床边，大口呼吸着，手一点点找回知觉，歇了两下又爬起来往外走，准备去找人。

跨出房门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其他人还在风雅筑！

薛植跟在后头跟着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脸比床上的人还白，哆哆嗦嗦地问：“圣君大人他.....不会死吧....”

谢九重重拍了下他后脑勺，“呸！瞎说什么！赶紧派人去风雅筑知会一声。”接着又拽住他后领，“小心点别漏了风声！”

薛植得了令赶忙提着袍子跑了出去。

谢九又折回到床边，见那箭镞结结实实嵌进了肉里，露出一截狰狞乌黑的玄铁，总不能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恐怕不等人回来就失血而亡了。

“圣君，要不小的先替您包扎止血吧？”谢九踌躇道，“看起来挺严重的。”

江无妄抬起头，因为失血面色有些苍白，冷汗浸透了后背，漆黑的眸子打量着她。

“你会？”

谢九只得实话实说：“以前给家里大黄治过腿没多久它就活蹦乱——”‘跳’字还没出口便话音一改，“诶，不是，小的之前挨过一剑，受过外伤，久病成医，看得多了也就略通一二了，而且您这伤总不能就这么摆着呀！”

不然怕是只能等人回来给你收尸了，她在心里补了句。

“......”

江无妄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