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她明明说了不用等,可他还是等了一整夜。
陆斯言见他神色不好,宽慰了一句:“前辈想必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要担心。”
霈川又点了点头,依然不爱开口。
陆斯言想起他在纸房镇时就是这样一副性子,温温吞吞,不紧不慢,当时第一次见面,谁都没想到他会是魔。
他跟人实在太像了。
他会不惜麻烦试图救人,甚至还能共情人的感受。
陆斯言心下可惜,他若真是个人该多好,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成为真正的同门弟子,日日一同读书习武,相互切磋。
说到底,霓霞仙谷没能给他一个真正的拜师仪式,他的存在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陆斯言从外面井里打了水洗漱,道:“前辈嘱咐你藏好不要露面,你我屋子里休息一会吧,等我今天早课见了师尊,偷偷打听一下瑰臻前辈的去处,你不要担心。”
霈川终于说了句话:“有劳。”
陆斯言放心地离开了。
霈川靠在竹榻上,养了一会精神,本没打算睡的,但不知不觉,不受控制的,沉进了梦中。
一个梦,见到了一位久违的人。
梦中的霈川又回到了婴孩时期,记忆的伊始,是一个温软带着暖香的怀抱,美艳漂亮的魔女正轻拍着他的襁褓,哄他入睡。
是娘亲。
他真正记忆里那令人安心的怀抱只持续了不到两天,他是出生第二日傍晚被人强行抱走的。
在他一百多年的生命里,那不到两日的温情始终难忘。
梦里,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母亲的渴望依然存在。
那是他最求而不得的爱。
霈川在晌午时分醒来,瑰臻依然未归。
陆斯言回来了,给他带了些食物,并且告诉他桂花洲一夜之间诡异的长了一株桃树,在清一色的金桂之间格格不入,还十分嚣张的开花了,似有艳压一众花草的意思。
有弟子认为这是诡异之象,禀给了师尊。
可李桂并未做任何处置,任其在桂花洲上肆意生长,还当众说了几句非常神叨的话。
陆斯言一头雾水,没明白,将此话原本的转述给了霈川。
“树和人不一样,师尊说——树的根往地下扎,枝叶往天上长,而人只有一双肉眼,是怎么也比不过树的。”
陆斯言参悟不透,便想着问问霈川。
霈川刚睡醒不久,眼神尚未清明,像笼着一层雾蒙蒙的烟水,他平淡的说道:“树与人自然是不同的,人有生老病死,树有枯荣轮回,人死了,托生在世不一定是从前的人,树死了,枯木逢春却还是原来的树。”
陆斯言有点豁然开朗,但也还有点费解:“师尊竟是这个意思吗?”
霈川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顶帽子呢?”
陆斯言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回事:“哦对,我差点忘了,我得把帽子给邵平送去。”说着,他走到隔断的另一面,“咦?帽子呢?”
帽子不见了。
陆斯言又探过头:“你……?”
霈川直截了当:“我没动。”
陆斯言:“那是邵平取走了?”
霈川:“也没有人进来过。”
陆斯言:“……奇了,怎么不见了,自己长腿了?”
霈川皱眉,直觉帽子里有鬼。
但陆斯言好像没将它当回事,念叨了几句,便搁下不提了。
这日空熬了一个白天,入了夜,瑰臻依旧不见踪影。
霈川似乎有点坐不住了,他想出门。
前半夜人都没睡踏实,妄动容易被人捉住行踪,霈川耐心等到了下半夜,才悄无声息地下地,推开门,打算去找那棵在桂花洲里生根发芽的桃树。
不料,他才刚掩上门,走出几步,便听见背后有人开门,霈川身形一僵,以为是陆斯言发现并追出来了。
可一回头,却觉出了诡异。
陆斯言穿戴整齐,腰间佩剑,出门站在院子正中,并未搭理霈川,而是开始练剑。
霈川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丑时起床练剑。
霈川不知道他是一直如此,还是只有今天不正常。霈川见他装作看不见自己,也当没见到他,转身就跑了。
他很快就寻到了那株桃树,一树绯红,比东山上的桃林还要艳。
霈川站在树下,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桃枝无风自动,晃了晃,紧接着,猛地挥下来,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抽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