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伙计赶到的时候，靠近的那扇厢房门被人打开，景幼薇躲在拐角处，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做工精致的衣角。

“发生了何事？”

伙计一连串的对不住，连忙解释：“大人，这位客官醉了，走错了地方，碰巧摔倒了，小人这就带这位客官回去。”

出来的人没有出声，挥了挥手便让伙计带着人走，景乔薇赶紧下楼避开。

到底是没阻止住，她在脑海中又仔细过了一遍那绣纹，印象中并没见过类似的，大概率便不是乌州的官宦了。

景乔薇赶紧离了一品楼，没有回韦宅，先去了景家。自从她被带到韦家，便再也没有回过景家，那个家，不回去也罢，没了祖母的景家，对她全然陌生。

她刚出生时，她的爹娘随商队出行置办货物，路上遇到了劫匪，双双殒命，后来被祖母带到身边，从小跟着祖母生活，日子倒也滋润，管家的叔婶对她也客客气气。

等到祖母过世后，叔婶仿佛变了个人，往昔的客气全部变成了刻薄。她彻彻底底成了景家一张吃饭的嘴，人人嘴上称她一句三小姐，心底却知道这是个不受宠的小姐，冬天的时候，她连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十四岁那年，她的二叔无意间见到了她，赞了一句好皮相，她一生的命运就被定下了。

也许在景荣眼里，他这个侄女，唯一的用处便是嫁人。

她和看门小厮说要祭拜祖母和爹娘，小厮说要通报一声，景乔薇并不意外，好在没阻拦她，顺顺利利让她进了祠堂。

她倒是没看到景荣和柳碧，看不到也好，省的她虚与委蛇。

景乔薇给祖母和爹娘上了香，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

“祖母，爹，娘，乔薇要走了，你们放心，我定如你们所愿，活到八十岁，到时候是个牙齿掉光的糟老太太，还来给你们上香。”

“请你们保佑乔薇此去一切顺利。”

祭拜完，景乔薇拿起伞重新步入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从此以后，她将独自一人在世间飘零，贫穷富贵，荣辱得失，皆与景家毫无干系。

当天夜里，早早入睡的景乔薇睡得不甚安稳，眼皮下的眼珠在睡梦中依旧滚动不停。

韦宅内充斥着韦家人呼喊的求饶声，那是单方面的屠杀，流了满地的血转瞬又被暴雨冲刷，却因血流成河，怎么也冲刷不干净。

她早早离了韦家，在空旷的街巷上狂奔，却甩不掉身后那群如同鬼魅的身影，遮雨的伞丢了，蔽体的衣衫淋湿了，体力不支的她摔倒在地。

她眼前出现一双锦靴，那人阻止了后面那群人的追杀，细细端详着她，然后问了愿不愿意跟着他？

她听到自己说不愿意，那人咧嘴轻笑，道了句可惜了，抚上自己脸颊的手微凉，随即胸前被一把小刀贯穿。

永别了，美人。

景乔薇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她惴惴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完好无损。

这是又做梦了？

她原本想着过了申时快要到酉时跑，如此看来，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否则依旧逃不了被杀的命。

眼看着天也微亮，往日的暴雨此时变成了连绵小雨，淅淅沥沥的敲打在窗棂上，景乔薇打开放于床底的木箱，里面的金银首饰已经被她早些日子就藏在乌州城郊的一处土地下，还剩下最后的五两银子。

她将银钱放入荷包，拿起架子上的挎篮就装作出去购置便要出韦宅。

景乔薇知道今日过后，韦宅将连同韦家人都将不复存在。她没有理由去救这些人，况且，她也救不了。

她自己的命在今晚都是个未知数。

韦河大体是还没醒，景乔薇叫来个婢女：“我出去一趟，怕回来后公子去哪儿玩了遇不着他，你等公子醒后，告诉他佑乐坊来了两个杂耍艺人，戌时会表演吐火术，让公子晚上去看看吧，可以带上老爷和夫人一起去。”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韦河，韦家人，总归是可怜人，韦家只想给那痴傻的小儿讨个媳妇，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是。

时也，命也。

去不去，能不能活，就看气运了。

景乔薇从乌州远郊拿出祖母留下的几件金银首饰，装进包袱里遥遥看了一眼雨幕之中的乌州，头也不回往京都方向走去。

她要去下一个城镇打听有没有去京都的马车，眼看看着天要黑了，乌州和齐州中间的坑洼道路旁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重重森林，景乔薇没有犹豫，舍弃了小道，直接钻进了密林里。

她倒是也想住在客栈里美美地睡上一觉，但如今，还是保命最要紧。

景乔薇走在密林里，走走停停，好在雨势渐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以前行。算了算时间，应该已经亥正左右了，景乔薇刚想坐在树下歇个脚，便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行的声音。

难不成已经追过来了？这伙人，当真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