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宋落君低着头抿唇,他修长的十指自然地抱过瓷茶杯子,信手拈来地胡诌:“叔叔,我姓萧。”
她吊着的心稍微落下一些,却见宋父的神情依然维持着不语的冷峻,她吞咽着口水,直觉告诉她,父亲并不相信。顿了片刻,荆雨疏推过来一盏空杯,“叔叔,我喝完了,还想再来一杯。”
僵持的气氛像被拔罐一样敞开,壶盖微微膨起,水汽争先恐后地从壶嘴和壶帽的缝隙里冲出,与空气杂糅,扑在她的脸上。她捂面听见宋父大力拍了拍大腿膝盖,唇角挽起地提起紫砂壶,倒了杯热乎的,“害,萧同学长得怪面熟的。”
她仍觉得父亲的疑虑未消,小心翼翼地试探, “爸见过……萧同学?”
宋母切了水果,端来客厅,接上她的话,话里话间难得地客气,“没有,但气质和一个朋友很像。”
她捏紧的拳头松出了一个口子,宋母从茶几桌上拿了几个碟,将水果拼盘里的果片,像样地放到各个碟里,把分好的第一个碟子端给荆雨疏,“既然是阿君的朋友,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他收起平时的散漫肆意和玩世不恭,恭敬地俯下头,“谢谢叔叔阿姨,小辈乐意之至。”
吃饭的过程没有宋落君想象之中的漫长,反而还比预想地要快些,她挑着能吃的菜吃,没给男朋友夹菜给她的机会,甚至一眼都不看他。换到平时,她挑挑拣拣,他早就看不过眼,直接上手了。荆雨疏也遵守着“朋友”原则,将关心止步于口。宋父宋母聊天,提到他,他也能有来有回地应答,话术方式精炼老道,实在不太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原以为他正经能过半天,等有一位长辈离席时,他另一只手伸进桌布垂帘底下,掐着她大腿的软肉,惹得她偏头瞪了荆雨疏一眼。她左手悄悄溜到大腿附近,攀住那只手,搁那葱白的手腕上使劲旋转地捏。
他挑了一根筷子,啪嗒落在地板,借着捡东西的功夫,乌黑的碎发挠着她的下巴,她仰起脖子手拂着那块皮肤,耳朵不自觉往下兜,萦绕着他嗓音沉沉的话,“回去收拾你。”
她含着一口汤艰难地做出“才不”的口型,趁一时之快后,咽下时呛到了,弄得她面红耳赤。宋母拿来纸巾盒,无奈地抽出几张纸巾,“都多大人了,还能被呛到。”
她咳了老久,他又在身旁,紧张的劲一上来,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止不住肺部的起伏,像是把这几年没咳完的份全补上了,右边有人送来一杯水,她咳得嗓子干,一口喝了小半杯,“妈,这只是意外。”
宋母点了点她的脑门,让她注意着点,她握住玻璃杯的手抖了下,刚刚那杯凉水似乎是她亲爱的男朋友给的,那副丑样都被看见了,心里的荒原有无数匹马苍茫而过。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保上的时间,她双手并在一块挡住,他接触到她跳脱的视线,知趣地收回,“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事,得先走了。”
“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叔叔阿姨帮忙。”宋父起身,提了几袋年货,塞到荆雨疏手里。
他再三推辞,终究还是被宋父宋母的场面话怼了回去,只好提着东西,到了村口。宋落君提了个果篮,对内对外都意思一下,父母不让她两手空空地送人离开,他也不让她拿重物,怕糟蹋了她的细皮嫩肉。她妥协折中,提了个轻的。
在宋家父母看不见的地方,他放心地想捞住那只软软的手,但扑了个空,她把果篮丢进后备箱里,就背到了腰后,离他远远的,风衣裹过她单薄的双肩,“生气了?”
她撅着唇,双臂环胸转过身来撇开他,她转一个角度,他挪一个步子,躲也躲不掉那张蛊人带有几分英气的脸庞,几个圈之后,他放弃了这小小的追逐,伸向后备箱,抱出了一小箱烟火放在水泥地上,取出打火机,大拇指和中指夹着机身的中央,金属像陀螺似的,转了几圈,停下时打出红黄的火焰。
小小的点燃线迅速燃尽,嘭的一下炸开,他顺势牵起她的上臂,往后退到河边的石头护栏边。昼午阳光下,缩成一团的炭灰迸发成一棵白色的圣诞树,四处坠落的白焰火星像树垂下而上弯的枝条触角,一勾一勾的。
他拿出了一盒仙女棒,拆出了一支,放到她手里,她看着瞎挥的灰色棒子简评道,“小孩子才玩的东西。”
荆雨疏看出了她的反话,拨过棒子头,对着打火机的喷口敲下。由灰黑转向碳红的瞬间,他迅速挪开手。繁星点点捧在她的手里,比艳阳还耀眼灼人。她的嘴角浅浅弯起,挥舞着仙女棒,画出一个又一个图形,有是简单八字形,有是海边的波浪,有是五瓣花朵。微风吹起她的齐刘海,也打起了她的长裙的主意,大小不一的波浪此起彼伏,交相辉映,河边荡起圈圈涟漪作衬。他拿起手机拍下了那一幕,消逝的余晖不时缀在他掌心,竟也不觉得有疼有痛。
烟火虽好,转瞬即逝。她气也消地差不多了,不打谜语,“今天特地来给我放烟花?”
他揭下她的毛线帽,胡乱揉着她的头发,娓娓道来,“你前几天在时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