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相聚
杨夫子口中的有朋来客栈位于西市,不算豪华,略微简朴,但干净整洁,价格低廉公道,生意不错,掌柜年逾四旬,有些富态,整日挂着笑。
年底京中有会试,住了许多进京赶考的布衣书生,有朋来客满房缺。
那日也是凑巧,因一举子被其京中好友接去家中同住,正好空了间房,才让十七捡了漏,直接包了半月的房。
长安城人口百万之数,寻一人如同大海捞针。
为摸透京中情况,这几日,十七在长安城中四处游走查看。
长安城有二市一百零八坊,万象鲜活。
皇宫位于城北,城中东西、南北交错大街二十五条,其中最为显要的当属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北起皇城正门朱雀门,南至大周国门——明德门。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将长安城一分东西,达官贵族的府邸宅院大都坐落东处,西边多平民庶族。
与幽州的豪放粗犷不同,长安精致繁华,四衢八街,人欢马叫,香轮宝骑往来无歇,人头攒动不停。房舍紧密如星罗棋布,街边店肆林立,招旗竖横接连不绝。北望宫城,一片雕栏画栋、碧瓦飞甍。
京中设宵禁,一到夜间二更天,街鼓敲响完毕,一百零八座里坊的坊门紧关,禁止人员于各坊间串走流动,禁止于坊外大街出行,街上有金吾卫巡街使巡逻。
宵禁时间,虽不允坊与坊之间人员流通,但各里坊内部不禁走动,居民百姓在坊里照常闲逛玩乐。
初入长安,十七差点就犯了夜禁忌讳。
进城第二天,十七寻了客栈小二打听玉轻楼。
十七母亲来东突厥前,正是玉轻楼的舞姬。
玉轻楼浮沉数十载,几度繁盛,几番萧条,几经易主。如今更名为花袭楼,兴隆非常,以歌舞精绝闻名,是平康坊内四大青楼之一。
酉时天黑,十七穿过朱雀大街来到城东平康坊,直奔花袭楼。
仰头而望,红砖绿瓦,橘光诱人暧昧,楼阁玲珑鲜艳。
行至楼内,灯暖酒热,衣香鬓影,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中堂宽大的舞台上,数十位身段婀娜的美姬着绯色舞衣,赤着雪足,足腕上套着铃铛银钏儿,衣袂翩翩,裙似飞鸾,姿态轻袅绰约。
自阿娘走后,她眼里盛着的吉华村三载光阴里,独不见丽影婆娑而舞。
今时今日,在这承载阿娘少女时光的玉轻楼,再见蹁跹舞姿,既怅然又欣喜。
只存于记忆中的翩然舞影跃然眼前,鲜活明媚,十七静静看了许久。
从花袭楼出来,竟是两个时辰后,快至亥时。
匆匆回赶,才出平康坊,忽闻鼓声,路人登时作鸟散兽,纷纷快步而行。
十七不明所以,拉了一个路人来问:“这鼓声有何怪异,怎的大家一听,霎时便疾走似飞。”
路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真的迷惑不知,肯定道:“你定是刚到长安不久的外乡人。”
看着杵在那、丝毫不着急的十七,路人拉起她边走边继续解释,“这是闭门鼓!”
“京中有宵禁。每日晚间衙门缺刻完,金吾卫下令敲街鼓六百下以示坊门关闭,鼓声一毕,坊外街中禁止游荡。
故而行人闻鼓即散,须在鼓声结束前赶到坊内,否则就是犯了夜禁,要遭鞭笞二十!”
时间紧迫,鼓声结束前决计赶不回西市客栈,就近折返平康坊,进入坊内不久,街鼓停歇,坊门缓缓关上。
这夜,只得在平康坊另寻客店宿下。
平康坊位于城东,又靠近皇城,住了许多达官显贵,自然这物价消费甚高。
即便是普通客栈,下等房一夜的宿费堪抵得上有朋来五日的花销。
翌日天亮,坊门一开,十七便返回了西市。
怕犯着京中别的什么禁令,十七回到有朋来客栈,给了小二几个铜板,教他将这长安城紧要条例细细与自己说来。
长安城转悠了五六日,迎来了除夕。
除夕,岁除之夜,除旧布新,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这样的大日子,宵禁暂弛。
街市上处处张灯结彩,戏院亭阁吹笛击鼓开演傩戏,驱除邪祟疫鬼,祈求来年平安无祸。
曲巷里篝火通明,家家户户院中燃起火堆,普通人家用木柴、黍秆、松枝等烧柴塔,富贵些的用香木作薪。
旺火燃烧,是为逐祸避害,也为新岁诸事兴旺红火,因而筳燎之光彻夜不熄。
十七在外头溜达一圈,赶在饭点回来,照常点了盘肉和胡饼,但小二端来时却多了碗酒。
指着桌上的酒,十七提醒,“小二哥,这个送错了。”
“不曾上错。洪郎君,今儿除夕夜,是要饮些椒柏酒的,掌柜的吩咐了,今夜店里诸位客人都得了一碗。”
年节饮椒柏酒是大周习俗,寓意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