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近日,卢府门房比寻常忙了好些倍。
卢珏嘉也奇怪,怎的最近上门递帖子的这么多。
自进京以来,卢珏嘉一直致力与京中故旧联系往来,半年功夫,也恢复了交际,偶有请帖上门当属寻常。
可这几日收到的门帖成番地涨。
他哪知道,是自家的侄子侄女在鞠城里一战成名,风光尽显。
那是长安城里鼎鼎有名的鞠馆,往来的非富即贵。
一场马球赛,虏获了多少贵族子弟的双眼睛。
卢氏兄妹在鞠场上的风姿,疾风般扫过长安城的上层门阀。
长安何时来了这样姿容无双的人?
原来是范阳卢氏,何时进的京中?
这兄妹二人年方几何?可有婚约在身?
长安城,贵人扎堆的一等富贵地,有的是送上门的眼睛与耳朵。
于是乎,各门各户的帖子如雪花般飘荡进了卢府。
一时间,卢府的马车忙碌不歇,天天往外头跑。
今儿赴赏花宴,明儿参加诗会,后儿个再做客烧尾宴。
同样在鞠城大放光彩的十七,却并未在长安城掀起任何水花。
并非所有名门子弟都如卢氏兄妹一般,对十七的身份毫无芥蒂。
即便她球技不俗,即便她年少锐秀。
“青楼护院?啧啧,委实可惜了。”
当底下人送来探听的消息时,无论是清流门户,还是勋贵人家,反应出奇的一致。
长安城富贵里泡养大的子弟们,虽说不至于不食肉鄙,可这贵贱有别,士庶之分,是烙在骨子里的。
青楼,是再微贱不过的下九流。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认知。
哪怕,他们是这微贱之地的常客。
这样一个在青楼谋生的护院,在几声叹息后,便被他们遗忘在脑后。
这背后的心思百转,十七毫无所知。
此时,她正跟踪一个虬髯汉子。
天黑后的平康坊内,人来人往。
十七借着人流街摊遮掩,前方的汉子丝毫未发觉。
行人交错,往来繁复,十七目光如炬,紧锁那汉子,不教对方流失于视线。
渐渐的,热闹的街市消失在身后。
出了平康坊,十七跟得不再轻松。
十七步履放轻,又拉开了一些距离,身形隐在夜色里。
坊外的长街不似坊内十字街那般灯火通亮、行人密布。
长街空旷干净,僻静得很,月色下的人影被拉的老长。
没有任何遮掩物,只要对方回头,必定暴露无遗。
此刻,呼吸都是克制的
长街两侧的坊墙,一丈余高。
月色朦胧,街上人若不抬头刻意查看,是不会注意到坊墙上的动静。
跃至墙上跟踪,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墙下空无一物,一丈余的高度,无借力之处,难以攀跃。
但,这已经不是十七第一次行跟踪事宜。
她早有准备。
小心翼翼的取下腰侧的飞钩抓握在手里,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对方有武艺在身,比常人更要警觉,一个过大的心跳声都会引起对方的回头。
她在等。
一阵闷沉沉的梆子声响起。
等到了。
借着更夫的打更动静,配合梆子节奏,十七快速将飞钩抛向墙头,一个借力,提劲跃上。
收起飞钩,猫着腰轻步跟上前。
约摸一尺宽的墙头上,十七足尖即沾即离,步伐紧凑轻盈,与前方人的距离拉近,不过十几步。
突然,前方人回了头。
十七立即放空双足,身体下落到坊墙里侧,两手紧抓墙头。
这虬髯汉子目光四扫了几下,侧转身走向坊墙。
夜静月华蒙,踏踏脚步声击在十七心头。
她秉着呼吸,听着靠近的脚步,两手像是要扣进墙石里。
一步,两步,三步……
这汉子在墙根处停下,眼睛又四扫了几下。
一墙之隔,十几步的距离。
她贴在坊墙内侧壁上,汉子在外侧墙根。
十七看不见墙外的动作,她只能听。
在脚步声停下后,有几息的静默。
——哗啦啦。
滋水砸墙落地声兀地闯进耳朵里。
于十七而言,这声音很熟悉。
几年前在吉华村听过一回后,她想忘都忘不了。
十七松了一口气,开始微弱呼吸起来。
隔着墙,一股子腥臊味渐渐传来。
刚刚换了几口气的十七,无奈又憋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