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房妧一觉醒来,便觉得通体舒泰,身子仿佛轻松许多,于是同服侍洗漱的青菱笑着:“不知为何,昨儿倒是一夜好眠。”
青菱细心为她整理衣襟,闻言高兴起来,“看来府医说得果然有几分道理,偶尔换一换香料,的确对身子康健有好处呢。”
见房妧露出疑惑的神色,她将香炉盖揭开,“昨日奴婢看库房内常用的香料所剩无几,便换了新的一味,是清新宜人的薄荷香。”
房妧望着炉内已经燃尽的香灰,垂眸拿过香匙轻轻搅了搅,“今儿我要陪母亲与阿姃去慈福寺礼佛,青菱你替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先前用的香料残渣,若是寻不着便罢。”
她一个久病缠身的药罐子,自顾都不暇,从未有过作恶之心,竟不知碍了谁的眼,要用这种阴毒的法子,来索她的性命。
青菱面色当即一紧,也不多说,将手中事务交给另外的婢女,立时快步而去。
有婢女撑起西窗,晨风吹进幽暖的屋内,吹散缕缕余香。
“阿妧,你也来上一炷香。”崔夫人轻柔的话语把房妧从沉思中唤回,“愿神明保佑你,能驱散晦气,再觅良缘。”
房妧莞尔一笑,她如今是不愿再想什么良缘不良缘,还是先斩断孽缘再说。
她只是乖顺地点头,跪在神明前双手合十,闭目祈愿。
此生惟愿平安顺遂,亲长爱重之人都能福寿绵长。
忽而门外传来车马人声,嘈杂吵闹,房妧眉心一动,将愿望补了下半句。
了断因果,恩怨必偿。
供台前的烛火似乎闪烁几下,房妧叩首拜过,扶着崔夫人站起身。
那一群不速之客挤进佛堂,是谢夫人同谢府的一干亲眷,包括那对神仙眷侣。
房妧平静地向谢夫人行礼,做足小辈对长辈的礼仪,“谢夫人安好。”
谢夫人是个眉梢眼角俱是威风的妇人,举手投足都是高高在上的傲气,她敷衍地与崔夫人点点头便算是见礼,甚至没有多分给房妧一丝眼神。
想来这场替嫁闹剧使得她十分的不快,此前她虽然不满意房妧本人,但对房妧所带来的的嫁妆,可是万般欣喜。
恐怕她以为房妧还会同以前那般好拿捏,那她就能既得到合意的新妇,又占着丰厚的妆奁。
如今纵使三房与老国公绞尽脑汁凑足差不多的嫁妆,到底是家底空虚,谢家与国公府多年走动,岂能不清楚内里情形?
现在的谢家,可缺钱用呢。
房妧嘴角漾出一抹笑意,并不计较谢夫人的无视,垂首低眉,依然同往常一般,一副内敛淑女的模样。
此刻不是同谢家打机锋的好时候,母亲与妹妹都在,她总不能平白让人忧心。
可惜谢夫人不肯放过,她与崔夫人不痛不痒寒暄两句,忽的像是才发现房妧一般,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阿妧身子差劲,竟也肯这样车途劳顿陪你母亲,真是孝心可嘉。”
房妧仍旧垂首,“都是做子女的本分罢了,夫人的子女也都是孝顺之辈,房妧岂敢在您面前托大呢。”
“阿妧过谦,”谢夫人一张笑面淬着恶意,她拉过一旁的房妍,“不过妍儿的确是个好的,同我儿在一起,佳儿佳妇,甚为匹配,这阴差阳错,倒是歪打正着了。”
“母亲……”房妍脸上通红,娇羞地拿眼去瞧谢呈,正与她的情郎对视,两人之间愈加含情脉脉。
这是吃准她与谢呈有些旧日情谊,便想让她为此伤心难过?
心下不以为然,房妧面容如常,甚至嘴角扬起由衷的笑,“夫人说的是,这样的佳儿佳妇,也只有夫人才有福气拥有。”
无论如何,她不接茬,看他们唱念做打。
礼佛之后房妧同母亲妹妹一道暂在厢房歇脚,慈福寺坐落京郊慈福山上,香火颇为旺盛,很受京城官眷欢迎,为供贵人歇息,后山厢房宽阔整洁,连绵成片。
厢房布置十分雅致,房外用几口大缸,养着数枝莲花,煞有意趣。
房妧歪坐在廊下赏花,心中也莫名荡涤污气,趋于宁和。
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打碎她的平静,望见那人的面容,心下郁气更是重新聚集。
谢呈长身玉立,踱步而来,“阿妧,你憔悴许多,”他似乎将房妧的心事都看透,语带些些悔意,“到底是我负你,只是你也该放下,往事不可回。”
呸!自作多情。
这番话着实令人作呕,再多听几句便要折寿,房妧不耐地抬眸,“我和妹夫有什么情?有何往事?妹夫怎的青天白日便说胡话?”
“阿妧,你……”谢呈眸色深深,缓缓叹息,“是我莽撞,阿妧你身子不好,要多保重,切勿过度忧思。”
他是铁了心认为,房妧对他还有旧情,如今都是在强撑。
房妧实在不理解,分明她之前要嫁妆时,就已经狠狠下了谢呈的面子,怎么现在他还是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