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儿时

见房妧没有动静，李炤以为她是疲倦不堪要睡过去，出声道。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如房妧这般本就体弱的人，若是再次昏睡过去，再醒来怕是困难。

“娘子想听些什么？我同娘子讲一讲小时候的故事吧。”李炤背着她艰难的前行，努力拔高语调，使声音不至于低沉。

后背传来房妧闷闷的低语，“好。”

“小时候我在康川，整个庄子都晓得我的恶名，上树下水，摸鱼捉虾，每天都像个泥猴一样，藤条都不知抽断几根。”

他的声音放得缓缓，带她进入那个她从未参与过的儿时，“有一次我想要同小伙伴玩耍，他却要放牛，我便将牛拴在一棵大树下，撺掇着他和我跑远，结果疯玩一通回来，牛不见了。”

“隔壁嬢嬢没有怪我，但姨母发了大火，赔了一条牛给她后，又责令我之后半年都要给隔壁嬢嬢家帮忙做活，说我决不能做心术不正之人，从小就满腹的坏水，长大后该怎么办。”

房妧轻轻笑起来，“郎君小时候，竟然也有过这样顽劣的经历。”

李炤也跟着笑，“是啊，但从那以后我就悔改了，牢牢记着姨母的话，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不能做个立身不正之人。”

“郎君的姨母听着是个极好的长辈。”

提到姨母，李炤的声音里带上怀念，“姨母的确很好，她刚强坚毅，心地善良，没有她和姨父，我不能长到这样大。”

“她和我姨父一个动一个静，姨母热情爽朗，对每一个人都心怀善念，且还有一身的好本领，我的武艺大多都是跟着姨母学的。”

“那时候我在院子里跟着姨母练武，姨父坐在屋内，手执书卷，看书的间隙透过窗户瞧着我们笑。”

李炤陷入旧时的记忆，“姨母不会做饭，家中的饭菜都是姨父烧制，康川信奉漫天神明，对庙宇的修缮极为看重，每年都要重修庙宇，姨母便会去帮忙抗木抬石。”

“到午间姨父便会一手拉着我，一手提着食盒去给姨母送饭，我在木堆石料间爬着玩，姨父就一脸笑意的瞧着姨母吃饭。”

“真好……”房妧喃喃，李炤有一对恩爱的长辈，照亮他成长的路。在这样的环境下，李炤才能长成这么温暖的人。

他们补足了李炤没有从生父生母那里应得的疼爱，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娘子的父母，也一定是很好的。”

房妧默然，她的确有一对最好的父母，崔夫人和房钺是京城里最般配的神仙眷侣。

幼时父亲教导她习字，母亲便指点她作画，她那时候还没有像长大这般的八风不动，更何况是在父母的面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她皱着一张小脸提笔练字，父母都在庭院里陪她，母亲抚琴，父亲则吹箫合奏，两人四目相对之间，溶于一笑。

因为有父母珠玉在前，她便也想要寻一个如同父亲一般的君子，婚后能和父母一样，琴瑟和鸣。

她原以为谢呈会是那个她注定良缘的君子，但她大错特错。

谢呈既不是良缘，也非君子。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是虚幻的泡影，她其实从未看清过谢呈的内心，更无从了解他的本质，只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一厢情愿。

父亲南下治水之前，还笑着对她说，回来便操持她和谢呈的婚事，要为她和母亲挣下一份功勋，给她足够的底气，风风光光的嫁入谢家，神神气气的摆一摆谢家少夫人的款。

最后房妧没有嫁进谢家，父亲也没有再回来。

一滴泪落在李炤的颈窝，顺着滑落在他的心口，在那里结成冷冰。

“娘子很快就能见到你的母亲，”李炤声音里满是怜惜，“你的父亲会在天上，永永远远的保佑着你们。”

他不该提到房妧的父母的，明知道房妧的父亲早逝，还徒惹她伤心，真是该死。

房妧擦了擦眼泪，“我知道，父亲一辈子尽忠职守，仁善心慈，下一世定会功德满身，得修圆满。母亲也会很好，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磨难。”

便是有百般险境，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家人填平所有的磨难。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树林里泛起薄雾，月光艰难的拨开雾气，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等出去以后，”房妧感觉自己的眼皮子沉沉欲坠，整个人都快支撑不住，“郎君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轻易的冒险。你会有光明的前程，觅得心仪的娘子，美满的过一生……”

她的声音渐渐变低，末尾已经模糊不清，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靠在李炤的颈窝，昏迷过去。

李炤紧紧咬着牙齿，忍住身上伤口的牵扯的生疼和四肢疲乏的酸痛，拖动脚步加快往前走。

“心仪的娘子……”李炤低声呢喃，“我心仪的娘子唯有你一人，阿妧……”

他的脚步越来越重，眼前是遥遥无期的归途，或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