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承诺

当初梁国公府和杨氏的联姻，是前任梁国公以军功苦苦向先帝求来，房柊本人简直是一滩烂泥。

纵使现在他与杨老夫人成婚多年，又得老梁国公百般扶持教诲，也没有多上得了台面。

更不用说他年轻时的做派，康元帝向来瞧不上他。

当年房柊与冯氏爱的死去活来，山盟海誓，知晓自己和杨老夫人定亲，不敢去怪求亲的老国公，也不敢怨赐婚的先帝，反而将一腔怒火都撒在杨老夫人身上。

日日流连平康坊间，醉生梦死，在一群狐朋狗友面前诋毁妻子，说她无趣古板，善妒刁钻。

事实却是，他嫉恨妻子比他明理善任，比他多得人心。

杨老夫人待字闺中之时，便已是京中有口皆碑的贤良淑女，众人交口称赞杨氏有好女。

而梁国公才疏学浅，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纨绔。

两人本就是不般配的，若非凭借父亲老国公，他这辈子都没法儿沾上杨老夫人的衣角边。

这么多年历练下来，也只能算勉强可用，但他和冯氏的儿子活似他一对野鸳鸯，平庸无能。

梁国公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尽心尽力的扶持儿子，可惜他的两个宝贝儿子都烂泥扶不上墙。

反倒是杨老夫人生的世子出类拔萃，这些年他心中一直不喜大儿子，也是因为内心深处自卑作祟。

“我已经年老，再无力去争什么，”杨老夫人似是灰心，声音发颤的望着康元帝，“唯有一事，归远，我想要求你。”

她颤巍巍的就要下跪，对着康元帝说出那已然久不出口的称呼。

还没有跪下，康元帝就连忙将她扶住，“表姐，你说什么，我自然都答应的。”

杨老夫人便道：“我知晓你的日子也是不好过，每日思量着手底下无合适的人选可用，但我在这里便自私求你一事，以后决不要二房袭爵，若是国公府其他的庶子们有出息，我也不会阻拦，但房铠不行。”

“他为谋世子之位，竟然加害小辈，阿妧和阿姃也是叫他伯父的，待他向来恭敬有礼，从未有仇怨，他却因为一己私利，要她们的性命，这等恶毒之辈，我此生深恨之，只希望他堕入阿鼻地狱。”

杨老夫人恨声痛骂，将自己心中的愤怒统统都发泄出来，及至说完，已然是泪流不止。

她抽出帕子擦拭，强颜欢笑，“瞧我，这么大的年纪，还如此的失态，都不如年轻的时候沉稳，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康元帝眉头紧皱，满眼的怜惜与感同身受，“表姐是人之常情，若是换做我，也一定是要不顾一切，讨个公道的。”

“你放心，我今日便在这里给表姐一个承诺，”康元帝不再用朕称呼自己，神色郑重，“梁国公府的爵位，只会在你的血脉身上，否则便是国除，也不会落到旁人的头上。”

梁国公府没有惊世绝艳的人才，对康元帝来说可有可无，泱泱大周，比梁国公府里的那些人能干的，能从皇城门排到京郊。

而表姐的喜怒哀乐，才是他更加看重的。

“多谢陛下。”杨老夫人行了个极为标准的礼，朝着康元帝拜谢。

康元帝眼眶也不禁的泛红，有些强硬的将她拉起来，不准她再拜，“表姐到底是要和我生分了吗？”

年迈的帝王流露出从未在人前展现的脆弱和哀伤，“咱们这一辈的故人，只剩下你我。那些好时光，也唯有我们记得，再没有旁人帮我们铭记。”

“都说帝王是孤家寡人，年轻的时候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我并不在意，可如今年事渐高，才悟出这道理是真确的。高处不胜寒啊，青表姐。”

康元帝眼里满是悲伤，看着杨老夫人，哀声道：“表姐若是愿意，日后有空闲便多来宫中坐坐，瞧一瞧我这没用的表弟，咱们一起说说话罢。”

此刻他的不再是君心难测的帝王，而像个寻常人家的老者，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惹人心酸。

杨老夫人也不由得哽咽点头，“好，咱们一块儿作伴。”

人到暮年，却是愈发的怀念起年轻的经历，而正如康元帝所言，他们的那段好时光，现在只剩两人知晓，往后终将会随着故人全部逝去，而悄无声息的消散在世间，就像从未存在过。

杨老夫人这厢才回国公府，次日梁国公便被一道旨意叫进皇城。

这会康元帝并没有在紫宸殿与其相见，而是在偏殿召见梁国公房柊。

“微臣拜见陛下，伏惟陛下圣体康健，千秋万岁。”梁国公心里直打鼓，战战兢兢的给康元帝问安。

康元帝闭目养神，眼皮也不掀，“嗯，赐座。”

便有内侍搬来座椅，梁国公小心抬眼瞧着康元帝的脸色，怎么也看不出端倪，只好应声坐下。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梁国公坐定以后，康元帝久久没有开口，那逼仄的气氛让梁国公更是冷汗淋漓，再三踟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