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暗地发癫

崔润眼里蓄着隐约的泪，“杨祖母，姨母，我险些置两方亲族于死地，若非妧表妹及时出言提醒，鼎力相助，此刻我已经是刀下亡魂，咱们两家也会被牵连落败啊。”

他的语气说得沉重哀痛，倒是再不让人怀疑他此时话语的真实性。

杨老夫人捻着手腕上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好孩子，别着急，到底什么事，慢慢说来。”

既然他这会儿来向她们请罪，看来是要命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起码不会再如他所说的那般，危及亲族。

崔润便将那些事儿，如实的说来，倒是没有几分隐瞒。

“润实在无知妄为，竟当真被奸人所惑，以为东宫天命，合该扶持正道，谁料一片匡扶之心，成了旁人设计取利的垫脚石。”

他哀声痛绝，愤恨的下了最终结论。

“对于此事，润罪责难消，心中亦是寝食难安，一日不到杨祖母和姨母面前请罪，一日便忧心惴惴。润不奢求您二位的原谅，但请不要因此使得两家生分，这些糟心事都是润一人所为，父母亲族一概不知。”

崔润声泪俱下，杨老夫人和崔夫人也被他的话给震惊住，一时未曾开口。

崔夫人到底是崔润的姨母，擦着眼泪先道：“你这孩子，怎么就突然犯了这种糊涂呢，那可是株连的大罪，好好的锦绣前程不要，掺和进去那般的大事作甚，唉，今后便都改了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对这个侄子的选择一直是不解其意，明明青云之路早就被家族中的父兄长辈铺就，若是安稳接受，这时候一定已是年少有为的朝官，何必如今高不成低不就，整日里四处游学漂泊，叫家人担心。

当真闲云野鹤也就罢了，崔氏能养得起。可偏偏他背地里还做起那要命的事儿来，夺储这种涉及天家恩怨的，无论输赢成败，崔润作为追随的臣属，也并非一定有好的结果。

前车之鉴多如烟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千百年来不断在上演。

又不是动荡乱世，那么搏一搏倒也是为着生存荣华情有可原，现今家族已然权势煊赫，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崔润一片羞愧之色，恨不能将头埋到地里，“当时鬼迷心窍，身在其中以为该展宏图大志，如今想来，实在是羞惭难当。”

“唉……今后便好生的在家，莫要折腾了。”崔夫人扶起侄儿，心疼的拉着他的手，“你这几日定然也不好过，人都瘦了一圈……可同你父母亲说过？”

这种大事，虽然暂时料理好，但为避免隐患，还是告知崔氏家主，早做准备应对方才万无一失。

崔润的父亲便是崔氏的家主，也是这一辈里仕途最顺遂位高之人，母亲也是精心教养，通汇政事的世家女，于情于理都该与她们说一声。

“今日来时我便禀告过父母，她们亦是震怒不已，只等回去我再慢慢分辨。”

姨侄两个在那边叹惋，杨老夫人却是想到另一关键，“既然你说为奸人所蒙蔽，那祸首是谁？”

崔润这孩子她也算是了解，不是个粗心妄为的郎君，拥立东宫这等大事，绝非是他一时冲动便会应允，必定是有人作保，才引他入局。

到了这个地步，崔润也没必要再隐瞒，此等事关全族百十余口性命，他不能因为顾及自己的颜面而掩去事实。

“谢俞？”杨老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微缩，竟是怔楞住，好半晌才开口，“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杨老夫人对谢俞似乎有所成见，或者说是早知其品性，冷笑起来，“这些年还当他是真正改性了，原来是暗地里发癫呢。”

她看向崔润，“想来这件事阿妧也知晓，你们现今如何处置的？那位假皇孙安排好了？”

崔润赶紧一一回复，“是，多亏妧表妹从中斡旋安排，才不至于让事情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叶家一家子昨晚已经出京，再过半月便能到康川，途中都打点过，应当不会出纰漏。”

“阿妧是个能干的孩子，”杨老夫人点点头，“这件事儿恐怕还是得报知天子，你处理好在那里的痕迹，切莫留下要命的把柄，否则事情发将出来，谁也保不住你。”

夺储这种事，虽然称不上谋逆篡位，但也是给皇帝找不痛快，更何况今日垂涎储位，明日安知会否将目光移向龙椅？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勾连密谋，哪怕是个昏懦之君，也无法容忍。

杨老夫人是必定要将此事说给康元帝听的，但时机早晚有待商榷，如今给崔润一些时日，扫除痕迹，不至于到时候被攀扯出来，倘若他计差一筹，那只能舍弃崔润，保全大局。

崔润知道其中厉害，神色肃穆，“润明白，一定将此事处置好，万一实在不得已，也会自行了断，绝不给族中蒙羞。”

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他心里清楚的很，他掺和进去的是人命攸关的凶险大事，成者王败者寇，他既然选择这条路，便要苦甘自尝，承担自己该肩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