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胥舟到的时候，兰汀坐在街旁的长椅上，头发松散地垂下来，肩膀在抽动着，只有静默的悲伤流淌。

她听见脚步声，仰起头，看见宋胥舟脸的刹那，心脏定然一跳。

对方幽黑的瞳仁看着自己，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他只是看着兰汀，像是经历过世间风雪的河谷，安静的，寂寞的，让兰汀感觉舒服。

只是看见宋胥舟，方才身体里被抽离的空气，好像一点一点地重新回巢。宋胥舟的发梢掬着细碎的金光，兰汀看着少年细碎的鬓角，心情也好像被阳光晒到，暖洋洋的。

“抱歉，突然叫你过来。”

兰汀笑笑，把手缩进袖子里，把内心的忐忑藏起来。她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落在平静的湖面上，看不出之前有一场暴雨。

宋胥舟微不可察地摇头，没有说话。他迈步到长椅旁，而后站定，等待兰汀的回应。听见她邀请后，宋胥舟才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

“啊！十一点！学长他……”

兰汀蓦然想到过了约定的时间，拿出手机，正打算跟对方发消息，却看到消息框中有两条对方的留言。

四十分钟前。

「Linktonic马天亮学长：我飞机晚点了，对不起，可能会迟到一个小时。」

十分钟前。

「Linktonic马天亮学长：对不起，还得再推迟一个小时，麻烦你多等一会，我到时候提前联系你」

……

兰汀没想到对方临时有事，有些焦急地看向宋胥舟。

“学长说他有事要晚些，可是你下午还有训练。”

宋胥舟的声音低沉，气场沉稳安抚她，“没关系，我早上做过加训，等下可以晚一点回去。”

他目光转开，不顾口袋里手机的震动，让马天亮接连发来的「胥总我又又推迟了」「结束记得跟我发信号」的留言石沉大海，像是随口回兰汀道，“等你好些了，再跟他回复吧。”

“嗯，我好多了……”

兰汀点点头，没有多想。

天朗气清，两人坐在长椅上，天空碧蓝如洗，云卷云舒。

兰汀仰头，沐浴在正午的暖煦中，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后开口。

“你来的时候听说了吗？刚刚发生的事情。”

“嗯。”宋胥舟应下，“放心，她会平安的。”

“他们说发现得及时，又没有浪费黄金抢救时间。”

宋胥舟转过头，看着兰汀，“你做得很好。”

“谢谢……”

兰汀声音很小，眼眸微垂，盯着空气中的一点出神。

半晌，她继续说道，“我姥姥是心梗离世的。”

“当时我还小，在院子里和她玩捉迷藏，为了公平，让阿姨和管家都去会客室里坐着，不许出来偷看。”

“我藏好了，从树干的缝隙里看见她的身影，一晃一晃，笑着喊我的名字。”

兰汀的嘴唇泛白，声音止不住发抖。

“我很高兴她找不到我，就坐在树梢看着她。看姥姥突然停住脚步，说着‘小汀’，然后张着嘴，却什么都没说……”

“我以为她在演戏，我还说她耍赖，在上面跟她赌气，看了她好久。等到第一个阿姨发现，冲上来救她时，已经晚了。”

兰汀的泪水无声地淌，汇成悔恨的溪流，没有回头的机会。

“你知道吗，姥姥在ICU住了一周，可他们谁都没有怪我。”

兰汀看着宋胥舟，浅瞳色的瞳孔好似玻璃珠，清澈透明，却没有焦点。

“姥爷，妈妈，甚至陈国盛。谁都没有怪我一句。”

她喃喃自语，泪痕干了又湿润，半晌，终于不再说话。

宋胥舟看着兰汀失魂落魄的模样，嗓子像灌了针，一向游刃有余的气场消失不见，看着她的难过慌乱无措。

“对不起……”

兰汀回过神，抬手把眼泪擦干净，转过身看向另一侧。

“对不起……跟你说这些事情。”

“很奇怪吧，我从来不和人说这些的。”

兰汀窘迫地解释，单薄的肩膀微耸，像要逃离现实世界。

只是面对你。

兰汀想。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事情，可以和宋胥舟说。

“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兰汀轻声开口，努力将脸上的阴霾扫空，宋胥舟还有事情，不能占用别人的精力。

“我现在再给学长发个消息，问一下对方到哪里了。”

她强撑出一个笑容，拿出手机准备给马天亮学长发消息，却听到身旁人开口。

“我不是宋家人，我是被宋家领养的。”

宋胥舟望着前方，声音很淡，像是说天气，讨论着稀松平常的事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