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蝉
手上一顿,睥睨男人淌着血但透亮的眼睛,那一瞬间,他胸中便有了个答案。
“是,是……”梁潭的声音有些发虚,“花相……”
沈鹤亭眉尾一挑,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拎起刀片,在梁潭腮边晃啊晃。
一直守在审讯室外的锦衣卫正要提笔记梁潭口供,沈鹤亭一个“停”的手势,他慢慢停笔,有些疑惑地望着掌印的背影。
“你说是花从文,”沈鹤亭咂摸一下这名字的分量,乜视梁潭的研眼睛玩味道,“确实是一个很完美的答案诶。他既有银子又有手段把你捞出去,‘害’简倦的话也有足够的理由。但是梁大人啊,攀诬别人也是杀头的罪过。”
梁潭浑身的气势在这瞬间陡然消失。
—
诏狱的烛光被阴风吹得摇啊摇,弄得那身长伫立的锦衣卫影子像喝醉了似的斜。
他不忍看审讯室里的血腥残忍,默默背过了身子,尽力闭上眼睛,努力不听那些让人汗毛直立的惨叫。
审讯口供上是一片空白,但他感觉那纸上似乎洒了一层血,被撕碎的血肉之间掩盖着一个名字、一个只有沈鹤亭知道但此刻不愿意面对的名字。
姚铎抬着火炉走进审讯室,他安慰似的拍拍那锦衣卫的肩膀,面对昏暗深处的残忍司空见惯。
“死了?”
姚铎支起炉火,口中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但手上有些拿不住烧火钳。
“嗯,”沈鹤亭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不甘心。
“属下准备了主子爱吃的羊肋,”姚铎抬眼望着沈鹤亭,刻意不看他身后的狼藉。
沈鹤亭不知所措地端详自己沾满血的双手,低着头的样子有些可怜。
姚铎从袖中取出一张干净的手帕,走过去为他擦干净脸颊边的血迹,问道:“他说了是谁吗?”
沈鹤亭摇头,冲姚铎眨巴眨巴眼:“但我知道是谁了。”
他的反应不大正常,姚铎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他揉了揉沈鹤亭的后脑勺,细声哄道:“主子不是饿了吗,先吃口肉,有什么事咱以后再说。”
沈鹤亭眼神讳莫如深,他一把弃了刀,走到水盆边洗手,动作透着股愤怒,姚铎背身听着水声,心绪被沈鹤亭扯得一下下不舒服。
沈鹤亭将羊肉一股脑扔在火炉上,还未等烤到全熟,就夹着带血丝的肉填进口中。
鼻尖萦绕着羊膻与生肉的血腥味,沈鹤亭怔然望向铁窗外的兰山。
“遇棠,我被自己养的蛇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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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李顽被带走,李璞就一直不吃不喝。
李怀璟为此特地从宫外带了厨子,做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他抱着男孩,挨个问他想不想吃。
李璞一直摇头,两手环住他脖颈,噘着嘴什么不说。
花纭坐在一边,一脸担忧地望着李怀璟:“再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要不哀家去请太医,开两副健胃的药来?”
“听见了吗,太后娘娘说你若是再不吃饭就要喝苦药了,”李怀璟单手抱孩子,用下巴蹭蹭李璞的脑门,用略带威胁的语气跟他说,“舅父可没有多少功夫哄你,这台阶你不下,一会可就没有了。”
被李怀璟一吓唬,李璞“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男孩扯着嗓子嚎了好半晌,哭得以泪洗面,听得花纭的心一颤一颤的。虽然看李璞越看越像她那不负责任的父亲,但花纭出于对孩童的怜惜,仍然见不得李璞哭闹。
“殿下,”花纭走到李怀璟身边,朝他伸出双手,道,“让哀家试试。”
花纭刚揽住李璞的腋下,男孩顿时哑了声,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
李璞疼得向后仰,口鼻中不断有黑血井喷似的冲出来,尽数洒在了花纭与李怀璟袖口与衣袂。男孩的口中霎时塞满了痰,痛苦地呼喊“舅父”。
突如其来得在场众人都无比惊愕,紫阳连忙用银针去测桌上的点心。花纭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李璞口鼻,抬眸问李怀璟:“这是如何!”
李怀璟惊得瞳仁紧缩,他执起李璞的手腕摸脉,眉头拧成了川字:“中毒了!快宣太医!”
太医院齐聚坤宁宫,但并未查出个所以然来。紫阳已经将李璞晚上用过地膳食都试了毒,却没发现异样。李璞中毒中得突如其来,花纭望着床上仍在咳血的男孩,胸中一直有个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李璞其实早就中毒了,只是刚才才发作。
花纭偷偷溜出寝殿,从晚膳开始向前回忆李璞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直从前厅走到后院,最后停在日前李璞与李顽读书习字的地方。
花纭跪坐在软垫上,轻轻翻开书案上的《大学》。
每句文书旁,李璞都用他那歪歪扭扭的字去模仿,一旁的宣纸被风卷起吹落在地。花纭低头去捡,目光却被上面被水模糊的字体吸引。
花纭拎着宣纸一角,金护甲划过干得打皱的字,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