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亲

操场上的草皮都被掀翻了，车辆乱停着，灯光和人影摇曳，被雨幕浸湿得不甚分明。

楚梓航是最后的值日生。他把抹布浸泡在水桶里，然后用力擦着黑板。

擦完黑板后，他洗干净了抹布，拧干了上面的水，把水桶里的水倒掉，然后把工具们都放回原处。

教室里的灯光熄灭了，楚梓航落锁，然后又拉了下，确认教室门锁好了之后，这才拿出手机，给那个男人发短信。

叮，新的短信进来了。

楚子航看着发光的屏幕，然后收起了手机，站在了廊檐下，等待着男人过来。

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柳冰冰经过的时候主动提出要搭他一程，被他拒绝了。

很快，偌大的校园里，剩下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楚梓航微微侧头，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人抄着手站在那里，脊背微微弓着，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败狗的气息。

说是败狗也不太恰当，就是那种有点小不在乎，又有点怂中带丧的感觉。

楚梓航的情感回路一向有限且坚硬如磐石，所以并不这么擅长对其他人的感情分析。

他只有中奇怪的直觉，对方有话要跟他说。

“败犬”果然转过头来，挠了挠耳朵，像是有点不自然地说，

“师兄，能载我一程吗？”

楚梓航愣了愣，为了套近乎拉关系，叫他师兄的人也很多。

可是，没有一个像对面这人一样叫得这么亲切自然，好像叫过很多遍了一样。

他认出来了，对方是陆明非，暗恋陈文文的家伙，还被很多人戏称为“舔狗”，被看作是大家的笑料，虽然陆明非自己似乎不知道。

他也隐约知道陆明非家境不好，寄养在亲戚家。虽然他的那个弟弟陆铭则也算是校园里一个小风流人物，但陆明非却是怎么看怎么不起眼，像是个蔫巴的小芹菜，谁都能薅上一把。

眼下的境况也很明显，陆明非没人来接他，被迫滞留在这里，等待暴雨过去。

这里除了陆明非只有他了，所以陆明非才向他求助。

这也很合理，谁都知道他继父是个有钱人，即使对继子，必要的关怀还是少不了的，至少不会让他湿漉漉得像是条野狗一样在雨中奔跑，不然面子上挂不住。

他虽然跟陆明非除了校友几乎没有别的交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点了点头，

“好。”

虽说按理说这也算是他跟男人难得的亲子时间，但是他觉得反正路上男人也只会说些无厘头的废话，而如果把陆明非扔在这里，他就只能在大雨中跑回去了。

所以，楚梓航感受到了某种义不容辞的意味。

“谢啦，师兄。”

陆明非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楚子航的心却动了动。

好像他们曾经认识很久了，这样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不一会儿，迈巴赫的大灯照亮了黑暗的廊檐，车门打开，司机小厮一样弓着身打着伞，一路小跑过来，陪着笑道，

“梓航快上车，等很久了吧？”

“这位是？”

男人把目光投向他身边的陆明非，眼神动了动。

楚子航说，

“我同学陆明非，我想搭他一程。”

他刻意不说陆明非家里没人来接，其实是为了保护陆明非的自尊心。

“哦哦，你好，我是梓航的，司机。你叫我傲天叔叔就好了。”

即使楚梓航已经有了准备，在听到男人自称司机的时候，心里还是猛然抽了一下。

说男人没神经，他还真的没神经。就大大方方说是他的爸爸不好吗？还这么遮遮掩掩的，说什么司机。

男人越是这么为他考虑，越是要把他和继父凑一家子，越是对自己在他面前称继父爸爸的事情无动于衷，他心里越是憋闷。

他从男人身边无视一般走过，

“他叫楚傲天，跟我妈妈苏小妍一起生了我。”

他一只手放在车门上，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反正他的家世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他有个不负责任的生父。

只是，真正跟他的这个生父见过面的，陆明非应该是第一次。

这也是他第一次把楚傲天介绍给自己认识的人，而陆明非对他来说，其实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同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赌气。

楚傲天有点讪讪，要知道楚梓航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傲天叔叔好。”

陆明非跟楚傲天打招呼，眼神淡淡的。

然后也走到了车边上，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