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青丝系祸
城。
长安盛夏,烈日炎炎,连树上的知了都疲于发声,只一张一翕地扇动翅膀,好给自己送来微弱清风。
鸿胪客馆被百余飞骑营士兵围得水泄不通,那新罗王的外甥朴太理从同文馆读书回来,看到这阵势不禁生恼,用新罗话叫喊道:“我们的人死了,你们竟封了驿馆不让我们出入,天下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是你啊,”薛至柔从客馆内探出半个脑袋,又偏头对李隆基道,“殿下,他好像是新罗这边管事的,他来了便可以开始指认凶嫌了。”
朴太理听了这话不由更恼,带着手下气势汹汹走进大堂来,背手对李隆基道:“临淄王殿下,我的同伴客死他乡,至今无有一个说法,尸体停在冰窖里,无法回乡敛葬,你们不觉得自己有些仗势欺人吗?”
李隆基神色沉沉,安抚道:“阁下的心情,本王十分理解。阁下要为自己的同伴讨个公道,而本王亦不能令武驸马平白受冤。大理寺破案有规章,历时弥久,圣人担心阁下与贵国使臣心急,这才下令让我等三日内侦破。如今至柔既说已经找出了凶手,我们不妨听她说说,如何?”
“事情本就是明摆着的,”朴太理依旧情绪激动,不待译者说完,便抬高了语气道,“崔湌昨日挨了武驸马的拳脚,回来后内脏破裂而死,尔等都是有眼可见,为何一定要装疯卖傻?抑或是你们唐人爱用的词,指鹿为马?不然又如何解释崔湌好端端死在封闭的房间中,难道是有恶鬼穿墙,索了他的命吗?”
场面气氛尴尬,无论是李隆基还是典客署令,都想着先安抚这朴太理,等他不那般激动再说查案之事。薛至柔却忽然一拊掌,语带惊讶道:“想不到阁下竟也会查案啊?你说的不错,这凶手确实是能穿墙的鬼,看不见摸不着,杀人于无形!”
那大门艺见薛至柔开始胡说八道,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薛至柔不以为意,又将袖笼拉回来,上前一步,对朴太理道:“阁下若是不信,何不随我上楼看看?”
说罢,薛至柔便猴蹿似的往二楼跑去,朴太理将信将疑,但也还是跟了上去。薛至柔将他引至崔湌的房间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朴太理立即驻步,心生警惕道:“你不会是要装神弄鬼罢?”
“你不会是怕了罢?”薛至柔一脸无辜,旋即嘿嘿一笑,“放心,阁下乃新罗王之亲外甥,身份如此尊贵,我必以礼相待。只不过想让阁下瞧瞧,这世上啊,当真有能悄无声息穿墙杀人的东西呢!”说罢,薛至柔将房门关上,留朴太理一人在房内。
朴太理起初十分警惕地环顾左右,似是真的要防备什么幽灵鬼魂,微闻风吹草动便一惊一乍,显得十分滑稽。可半天过去了,四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由有些不耐烦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你这丫头,不会是在戏耍我吧?”
“阁下莫急,它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且坐下,耐心等一等。”薛至柔的声音幽幽地从紧闭的门扉外传来。
朴太理无奈,只得捡了个坐垫坐了下来。夏日酷暑,房间门窗紧闭,外面冗长的蝉鸣声传进来,令朴太理愈感燥热,周身不停地流汗,逐渐受不住,他大喊一声:“等不得了!让我出去!”起身快步拉开房门,怒气冲冲对门外嬉皮笑脸的道:“哪有什么穿墙杀人之物,你这丫头,必定是在戏耍于我!”
薛至柔忙递上一方绢帕,耸肩否道:“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耍你。想来阁下必定已经感受到了这穿墙杀人之物,否则阁下便不会如此快地从房间里出来。”
朴太理听罢,仍一头雾水。薛至柔引着他一路下到客馆的一楼。李隆基、大门艺与典客署令等人都等在了某间房门处。朴太理一脸狐疑地推门走了进去,房中竟放着一个敞口的大火炉,火炉中的木炭在噼里啪啦地烧着,炉口上方腾起热浪滚滚。见此情形,朴太理不由大吃一惊。
“这间屋子正房间正下方的空房。方才阁下之所以感到燥热难耐,并非只是天气暑热所致,更有这火炉炙烤的加成。那崔湌正是由于昨日与我等在太阳底下打完马球后,又被凶手放置于房间下方的火炉炙烤,在不知不觉中中暑而亡的。其证据就是,崔湌的尸体双目紧闭,面色发白,正是中暑而亡的表征。”
朴太理疑窦未除,反问道:“仅凭个双目紧闭,面色发白,就能说是中暑而亡了?房间中若真热得要死人,为何崔沔不赶紧呼救,或者逃离房间?为何要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内受死?”
“这……”薛至柔拉长声,似是亦有未解之疑惑,惹得众人面面相觑,甚至有新罗人已开始发出了哂笑声。
唯独李隆基不以为然,扬眉道:“好了,至柔,大家都心急,你莫要再卖关子,快快为大家解惑罢。”
薛至柔沉沉叹了口气,小小的人儿蹙着眉头,似是十足感慨:“此案说来简单,但也是有心之人根据遇害者的情况专门设计的。一是利用他的疾病:方才到地窖验尸时,注意到崔湌头上有一块明显的头癣,便猜测他有肾脉衰弱之症。方才请了大兄去向新罗疾医求证,已被证实确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