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医院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重，她不喜欢。

急诊室旁边挨着的就是抢救室，几年前她父亲就是在抢救室离开的，所以她一直很讨厌去医院。

那天成群的护士和医生围绕在宋国生的床边，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抢救室门外，那年她才10岁，她无助地一遍又一遍打着姜文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绝望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抢救室里仪器发出杂乱刺耳的警报声。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文来了，可宋国生也走了。姜文面无表情地办了各项手续，签了死亡证明。

再后来，她看着姜文拎着行李箱离开，家里的阿姨和保姆也一个接一个离开。她和外婆回到了那间小屋子，那里就是她唯一的家。

可前不久，外婆也走了，这次姜文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抢救室，那也是沈璃书第一次见姜文这么着急难过。最后，颤抖的手在单子上签下了字。

原来姜文也会难过，只是她不爱他，可姜文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生下一个她不爱的女儿。

“沈璃书？”

少年清朗的嗓音，把沈璃书从记忆中唤醒，“想什么呢？医生喊你进去。”

沈璃书这才回过神，眼尾有些发红，她强忍着，不想让他察觉自己的异样：“好。”

顾景宁看着她眼尾的一抹淡红，目光顿了顿，伤口这么疼吗？

内心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来，说不上是自责，还是内疚。

诊室里，

“怎么了？”医生一边打字，一边询问。

“被猫挠了。”

还没等沈璃书开口，顾景宁抢先说道。

“野猫吗？”

“不是，但是没打过疫苗。”

医生打字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心不在焉的沈璃书语重心长的说：“小姑娘，下回注意点。今天晚上我都已经遇到三个被猫挠了的了，虽然小动物很可爱，不过还是要离他们远点。”

沈璃书点了点头，蔫巴巴地说：“嗯，知道了。”

“去隔壁房间上药，然后去打疫苗。”

“啊～”沈璃书尾调拖长，垂着眼眸，小嘴撅得老高，她是真的讨厌打针。

“医生，我能不能不打啊，不是说感染的概率很低嘛？”她说话声音软软的，有点像撒娇。

医生显然并不吃这一套，微笑着看着耍赖的女孩，干脆的蹦出两个字：“不能。”

最后沈璃书认命的走进了输液室，

都怪顾景宁，要是没有他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想到这里她狠狠剜了顾景宁一眼，看着输液室的门，仿佛像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打开里面就有魔鬼和灾难跑出来。

顾景宁似乎注意到女孩的情绪，声音淡淡的：“害怕？”

“笑话！当然不是。”沈璃书几乎是立刻反驳他，却更衬出了她的心虚。

她心一横，闭着眼睛按下门把手，视死如归的大步走了进去。

长痛不如短痛～

该来的总会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沈璃书挽起袖子，坐在凳子上眉头紧皱，贝齿轻咬着唇瓣，看着护士姐姐的动作，透明的药水被一点点吸入针管，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快要跳出胸膛。她攥紧了衣服下摆，拧着布料，指尖有些发白。

护士姐姐弹了弹针管：“放松，别这么紧张。”

“你要是太紧张，肌肉紧绷，药推不进去更疼。”

冰冰凉凉的消毒水擦过皮肤，令人颤栗。

她死死盯着针头，就在针头落到自己的胳膊上的前一秒，视线忽然被一只大手挡住了，透过指缝她只能看见淡白色的光晕。

她微愣，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只指骨分明的手上，带着那股熟悉的雪松香，香气如烟般丝丝钻入鼻腔。

少年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臂上传来微微刺痛，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安和平静，心跳慢慢缓和下来，呼吸慢慢变得顺畅。

“好了。”

护士拔出针头，取了根棉签按在伤口处。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从视线前移开，香味也慢慢消散。

灯光有些刺眼，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按住棉签，坐在凳子上，人还有些发蒙。

这就完事儿了？

他看出来自己害怕了？

好丢人啊～

我堂堂小霸王的名号就这么没了！

“走吧。”

顾景宁站在门口朝着她勾了勾手，看起来似乎没有刚才那么不近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璃书总觉得顾景宁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三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