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我本身就是艺术生。”陆深顿了一下,又说:“学画画的。”
“那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应该还有许多艺术类私立学校可以选择。”李南栖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陆深笑起来,“因为我妈妈觉得我们学校的校服最好看。”
“任性的有钱人。”向晚说道。
李南栖笑,“这里我认识的留学生不大都家境优越。”
“优越与优越之间也是有差异的。”向晚随口说。
陆深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题:“你之前了解这场展的画家吗?”
李南栖瞥一眼右下角的画家简介:“Mark Rothko”
她曾经在课堂上听老师介绍过,马克·罗斯科,美国现代艺术家,生前一直拒绝被标签化为“抽象派画家”,但是所有的百科资料里都被这样标注。
“他所有的画里,我最喜欢这一副,明明绿色的色块在中间,我却觉得底部的蓝,像将绿吞噬了一样,到最后眼里只看得见蓝色,好像连那绿也被渲染成了蓝。”
李南栖看着画,看着它似蓝似绿的冷冽,透出冰冷。
“这一幅画,据说是他自杀前不久所画的。”陆深又说。
艺术家的死亡总是落入戏剧性的模版,苦难好像总是与灵感相伴,痛苦迸发激情,失去回报创造。
沉默许久后,李南栖问:“为什么会自杀?”
“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留下遗书。”
“所以,这里的蓝色可能也是幽深的死亡与绝境。”李南栖说。
所以将一切生机吞噬渲染。
陆深说:“画作其实没有留下名字,他的画也几乎都没有名字。”
李南栖看着画作右下角标注的“Untitled 1970”:“就像他的死亡,无解,无答。”
陆深看向李南栖,“今天可能是你跟我说最多话的一天。”
“没办法,谁让我今天是边缘人物。”李南栖语速很快,语调却平静,“所以会刻意寻求任何可能的陪伴,而不让自己显得凄凉,以此慰藉我青春期敏感脆弱的情绪。”
陆深愣了愣,没有对她真真假假的回答做出回应。
*
视觉艺术课的课外活动结束,他们一行人上了学校的大巴。
李南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向晚与她相对,在另一边靠窗的位置,中间隔着空荡的座位,贺以恩则独自坐在最前排,低头看着手机。
陆深径直走到了李南栖旁边的座位,然后坐下。李南栖靠着窗看窗外,没有对此做出反应,像是没有看见,也像是蛮不在乎。
陆深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另一只耳机对着李南栖,“听吗?”
李南栖转过身来,看着他手上的耳机反应过来,她伸手接过,“如果我觉得难听的话就还给你。”
陆深笑着点头,默认接受。
大提琴和小提琴交织,短促跳跃的音调,低沉循环,循序变速,又陡然平静,平静后又是起跃,嘈杂却有序,繁杂却平和。
窗外随山路起伏的日光,穿过丛林的间隙,光晕一遍遍扫过脸颊,等音乐声止,李南栖才发现自己足足听完了一首没有歌词唱调的音乐。
陆深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Ludovico Einaudi的Elements。”
“意大利人?”李南栖从名字判断。
陆深点头,“钢琴家作曲家。”
“让我猜,你去过现场音乐会。”李南栖说。
“他去年在国内办过音乐会。”陆深回答。
陆深又问:“你多久没有回过国了?”
李南栖过了一会才回答:“从我十岁来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早年背井异国,又多年未归,想来也是有不愉快的原因,所以陆深没能问她是否想念故乡。
李南栖在学校不叫李南栖,叫Lianna Lee——莉安娜·里,Lee不是中国的李姓,而是本地白人的Lee姓。[ 这个名字在国外比较冷门,可能因为有点‘老土’(作者主观猜测)]
她跟学校里其他的本地生没太多差别——穿着、打扮甚至妆容,英文没有口音,朋友也没有亚裔,常常有人称呼她这一类中国人是香蕉人,外黄里白,早就有了不同的身份认知。
陆深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外见到李南栖时,她是学校指派给他新生入学的搭档,类似向导,他问她:“你是中国人吗?”,他本以为她可能不愉快他唐突的发问,但她却点了点头,说是,然后告诉了他自己的中文名。
“知道我中文名的人一般都喊我nan xi,包括我妈妈。”李南栖说,“但我名字其实出自‘越鸟南栖’,应当读作nan qi,意思是忘不了故乡和故人。这是我爸爸给我起的。”
她又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