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巴士站很简陋,一个绿色的站台牌,上面贴着纸质的站台时间和名称,旁边是加了遮雨的顶棚的双人座位。
站前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我没有坐巴士呢,你岂不是等不到了。”李南栖说。
“万一呢。”陆深笑着说。
陆深又说,“我还没有你的电话呢,下次我可以提前问你。”
李南栖愣了一下,接过陆深递来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
“你吃早饭了吗?”陆深问。
“如果冷牛奶泡麦片对你来说算早饭的话。”李南栖说。
“差不多,我是热牛奶泡麦片——我妈说早饭要入乡随俗,但早饭吃太冷的不健康。”陆深说。
李南栖笑起来,“那她一定受不了本地人开的餐厅不论四季都只有冰水。”
“是。”陆深也笑起来,“她甚至跟店员争论了一番,为什么可以有热茶,不能有热白开水。”
“你妈妈的英文似乎不错?”李南栖问。
“她在香港读的大学,大学以前也一直是双语学校。”陆深说。
陆深又说:“她结婚前本来要来这里继续读书生活的,但是早早结了婚。”
巴士驶来,李南栖和陆深上车刷了卡,然后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李南栖打开窗,让风灌进车里,吹散车里的闷气。
“你的英文似乎也不错,比很多留学生好。”李南栖突然继续之前的聊天。
李南栖在他回答之前开口:“双语学校?”
陆深点头,“我也在香港读书。”
“那岂不是不怎么待在夏城。”李南栖说。
“小时候常常在夏城,中学以后只有假期的时候在夏城。”陆深说。
“我对夏城一直有很模糊的回忆,有时候感觉像是假的又像是真的。”李南栖说,“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去过一个游乐场,记忆里游乐场很大,我坐在摩天轮上,感觉它转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觉得害怕,久到时不时担忧地从高空望下面渺小的物体,我记得我在想,什么时候能落地呢,我会不会就这样飞走了。”
陆深看着李南栖陷入回忆,但她蹙着眉,似乎很费力地回忆,又好像回忆里并不真的愉快。
突然一辆摩托轰隆着疾驰而过,经过他们所坐的巴士车,贺以恩带着黑色的头盔俯身贴着摩托,去往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贺以恩?”陆深认出了贺以恩的车,向后看他逐渐消失的身影。
“他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今天怎么来了近郊。”李南栖说。
“他不住这附近吗?”陆深问。
“他住在市中心,顶层的penthhouse——就是那种大平层,一层一户的那种。”李南栖说。
她又说:“他不在意融不融入本地生,但他偶尔也会举办派对,邀请所有人,我也去过他家里的派对。虽然大家跟他不熟悉,但又都不排斥他——毕竟他很大方,而且待人也算随和,只是跟谁都走的不近。”
陆深说,“他是我在学校见到的第一个除你以外的中国人,所以习惯性地总是和他在一起,但是他好像从不说自己的事。”
“他应当习惯了。”李南栖说,“留学生来学校一开始都会跟他走得近。”
“那后来呢?”陆深问。
“后来会发现,他和大家都不太一样。既不像留学生的谨小慎微和低调,也不像本地生那样悠然自得地过着学生生活,他总是让人觉得很复杂,好像不融于任何团体。”
“复杂?”陆深问。
李南栖想了想后说:“去年学校查出来学生有药品问题,大家都说可能跟贺以恩有关系。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查到。”
“但是贺以恩不是最近跟你的朋友向晚走得很近吗?”陆深问,“你不担心吗?”
李南栖愣了一下,“我跟她可不算什么朋友。”
陆深笑起来,“真的吗?我看你们俩相处起来很像朋友。”
“我们可是竞争对手。”李南栖认真说,“你知道吗,学校里我最讨厌向晚,她从年初转学来以后,每一门我们共同选修的课,考试都被她超过了。”
巴士到站,李南栖和陆深一起下了车。
李南栖刚准备往校门走,就看到Jenna妈妈的白色越野车停在了她的身旁,Jenna从车上下来,看到李南栖后,径直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离Matthew远一点。”Jenna语气很冲地说,瞪着她碧蓝的眼睛。
说完后又错身从李南栖身旁走过。
Jenna跟不远处的Matthew汇合,Matthew回头看了眼李南栖,然后迟一步跟Jenna一起往校门走。
周围经过的人听到了他们短暂的单方面的对话,然后私语着从李南栖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