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刀切紫金卫
入夜,雪又下了起来。
北风呼啸,漫天四野白茫茫,方圆几十里只有这家大车店还有灯火。
屋正中大炉子里火焰腾腾,上面坐着的大铁锅咕嘟嘟散着水汽,店家说了,住店不供饭食,热水管饱。
炉子东边的长铺上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老仆,少年白皙俊俏却满脸沉郁,衣袍面料不差但肉眼可见的脏污,老仆也好不到哪去,一身的忧愁失意。
西边的长铺上就热闹多了,最靠近炉子的是一对小夫妻,那小娘子应该是第一次出门住大车店,十分害羞,一直躲在丈夫的阴影里。
再往里是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身形彪悍,垂着眼睛沉默寡言的样子。
最里面的是一个瘦弱少年,袄子上满身补丁,跟乞丐也差不多了。
小夫妻里的丈夫梁五是个快活性子,嘴巴闲不住,瞅了络腮胡子几眼不敢搭话,沉郁少年和老仆又像家里有丧事,也不好搭腔,于是就冲着最里面的瘦弱少年招呼。
“小兄弟火边来坐,这里暖和多了。”
“好嘞!”瘦弱少年也不推辞,径直走到光亮处。
梁五见少年这么敞亮,满心喜欢,细一打量,见少年鼻挺眉舒,一双眼睛晶亮有神,面白无瑕,天生带笑,竟是难得的俊俏,心里惊叹,这破衣服倒是埋汰了他。
温富悦要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无比赞同,这身袄子是出杨府后在估衣人手里买的,补丁摞补丁不说,好像还有虱子,这一路把她刺挠的不行。
她当时走得急,连夜兼程要赶到这个距化武县百十里外的大车店,考量到大车店的顾客群体,只能尽量低调,现在倒好,好像有点低调过头了。
“这冰天雪地的,眼见要过年了,小兄弟孤身一人哪里去?”
“说来话长,我姓温,出身肥州湘宁,世居云梦泽卧虎地,世事无常,如今家里只剩我一个,逃荒来到这里,走到哪算哪吧。”
温富悦叹了口气,真像个没心眼的少年一样,把自己新编的身份不经意间透露了。
“咱兄弟可真是同病相怜了,我们夫妻本来是在府城里做点小营生,如今生意不景气,只能回老家找条活路了。”
“大哥竟然是府城来的,那一定见过许多市面,我从小就喜欢看戏,里面的大官老爷出门前呼后拥,威风极了,就是不知道咱们肥州最大的官是啥样?”
梁五一愣,悄声低语:
“温小兄弟可不要乱打听,咱们肥州知府因为贪污赈灾银,一家子都下大狱了……”
似是嫌丈夫话多,梁五妻子连连拽他的袄子。
“拽我干啥?”
妻子恨恨的剜他两眼,不愿再管他,又躲在阴影里。
这夫妻两个你来我往十分投入,没注意说到肥州知府时,那沉郁少年和老仆明显一顿,都支着耳朵倾听。而那络腮胡子的汉子,在温富悦说到云梦泽卧虎地时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温富悦只当看不见几人的小动作,烤火烤的心无旁骛。
梁五和温富悦又说了几句,来回还是肥州今夏涝灾颗粒无收的事。
“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有个好年成吧!”
“年成好不好,不都是饿肚子?”有粮多盘剥,无粮少盘剥,盛世也没少饿死老百姓。
“温小兄弟,慎言呀!阮知府就是……”
“哐当”一声,迎着火炉子的两扇木门突然大开,带哨子的风裹着雪呼啸而至,扑了几人一脸雪沫子。
梁五的话都滚到了舌头尖上,又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他看清了门外几人的装扮,玄色雪兜帽下烂银铠冒着寒光,左腰挎横刀,右腰两把八斩刀,雪兜帽一掀开,肩头的紫金踢庭兽更把身份说的明明白白:紫金卫,皇庭内卫,朝廷特务。
温富悦不知道这几人什么身份,只盯着他们的武器配备,这配置,行家呀!
几人气势腾腾,往屋里一站,压迫感十足。
屋内气氛瞬间紧绷,活人仿佛都成了雕像。
梁五吓得直哆嗦,屁股悄悄地往后挪了挪,将阴影里的妻子挡的更严实一些。
温富悦抹了一把脸上的雪珠子,皱眉,生平最讨厌随手不关门的人。
“把门关上呀!进门不敲门,随手不关门,习惯可不咋好。”
好清脆的嗓子,好嚣张的态度!
紫金卫为首的武使撩起眼皮,狭长的眼睛淡淡扫过少年,像看一块肉,在他眼里,这俊俏的穷小子已经死了。
“关门!”武使视线又停留在温富悦身上,满脸残忍笑意,“锁死!”
“咔哒”,木门关上,插死了门插,挂上了大锁。
剑拔弩张。
“咕嘟咕嘟”,大铁锅里开水鼎沸,温富悦默默地开始退火,好大一堆火,这要打起来,别烧到了头发。
“武使,鱼在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