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味
,他找到了热水袋,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高启强将热水袋灌满水,塞好塞子,又包上毛巾,走上隔层,将热水袋轻轻地垫在小男孩的脚底。
小男孩紧紧地抱着自己,断断续续地喊着冷。他的声音很小,也很微弱。
高启强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他皱了皱眉,翻出索密痛,将药片掰开,分出孩子服用的量,兑进温水里,一点点喂小男孩喝了下去。
药很难喝,小男孩也很抗拒喝药,喂了几次才终于喂完。
明明屋里并不暖和,可喂了药之后,高启强的身上却渗出了一层汗。
他坐在床边,揉搓了几下额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男孩的妈妈,是后嫁到旧厂街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过日子的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往来。现在她又欠了这么多钱,想找她,肯定是找不到的了。
那这孩子怎么办?
他现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起码还有个睡觉和安身的地方。
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在外面,一个人怎么生存呢?
高启强望着蜷缩着的小男孩,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岁那年。那年,弟弟妹妹晚上睡着了,也是这个样子,紧紧地蜷缩着身体,仿佛失去庇护的婴儿,一点也没有安全感。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家。
发暗的暖黄色的光亮下,这个家显得老旧而沉默。
高启强也沉默地深呼吸着。
现在他有稳定做着的鱼档,再难也不会比当年更难了吧……
这么小的孩子,现在也就是再多一双碗筷……等他长大了,弟弟妹妹也早就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
他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想了想,去放钱的月饼铁盒里取出了二十块钱,小心地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小孩子发烧很危险的,如果止不住,闹出肺炎来就不好了。如果不能退烧,他得带着小男孩去医院。
高启强走下楼梯,到弟弟的房间拿了枕头上来。他坐在床头的位置,将枕头抵在腰后面,半躺半靠着守在小男孩的身边,将自己的手虚搭在小男孩的额头上。
朱朝阳感觉很冷。
不是已经失去知觉了吗?为什么又会觉得很冷?
他轻轻地抱紧了自己。感觉自己好瘦弱,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又觉得很烫,身体像个火炉,滚烫滚烫的。
他好像又闻到了鱼腥味。
怎么会呢?
爸爸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何况,就算是他活着的时候,他后来做了老板,也已经不再那么亲力亲为了。和腥味打交道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又找了一个新老婆,新老婆又年轻又漂亮,又会打扮。找了新老婆之后,他的穿着就变得更考究了。以前总是充满烟味的车里,也变成了总是缭绕着淡淡的香水味。
他怎么还会有鱼腥味……
是人在将死之时,都会想起过去,所以才会觉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吗?
还是,他来找他了?
这个念头让朱朝阳渗出了冷汗,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愤怒。
朱永平凭什么敢来找他?
如果不是他抛妻弃子,如果不是他纵容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他怎么会那样做……怎么会一步步走向深渊!
炙热煎烤着朱朝阳,许多许多往事,像是被剪碎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回闪。
怨恨与爱,狰狞、痛苦,挣扎、疯狂,冷静、沉默,这些复杂的情绪疯狂地冲击着他。像要把他的胸膛撕裂,也轰击着他的眼眶,让他流出了眼泪。
为什么会流泪?
不是恨他吗,不是恨他们每一个人吗?为什么还会流泪?
恨他们,是不是正因为渴望他们的爱,所以才会恨得那么深,那么不能原谅?
是不是正因为知道了阳光的可贵与美好,才痛恨他们扭曲的关系促使自己堕入黑暗,无法回头?
激烈的情绪比身体的炙热更加痛苦,朱朝阳好想逃离,却无法逃离。他愤怒地嘶吼,忽然仿佛撞破了什么,一下从无尽的拉扯与黑暗中闯了出去,撞进了一片光明之中。
他轻轻地眨眼,眼前的光,温暖,却也晦暗。
他渐渐看清了周围。老旧的环境,充满年代感的陈设,仿佛把他拉回了九十年代与新世纪之初。
“你醒了?你醒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头顶斜上方传来。磁性而温暖。
朱朝阳感觉自己已经被汗水泡透了,浑身都湿漉漉的,让他很不舒服。
他挣扎着抵抗着这种粘腻的不适感,努力仰起头,去看,不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