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君如风抑住怦怦直跳的心脏,依言昂首。延禧宫内安静极了,除了窗外的蝉鸣便再无旁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慕容依纤长的食指挑着男人下巴,注视着他的面容,眸子里的目光似在打量,又像是在欣赏。而她终是抿唇,饶有兴味地微微一笑:
“是你。”
“你们都先下去。”
荣嫔娘娘并不是一位很好伺候的主子,因而她宫里的下人们都格外乖觉,有眼力价。当下便一个一个地垂着首退了出去。一时间,房内再无旁人。慕容依道:
“坐罢。”
语气平静,无波无澜,就好似朋友间的日常相处一样寻常。
君如风曾无数次设想过重逢时的场景,此次主动参见,亦是他在心里辗转反侧历经数次煎熬才艰难做下的决定。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和她的再次见面,没有惊,没有喜,没有乐,亦没有悲。竟就是这样地平凡无奇。仿佛曾经肌肤相亲,耳鬓厮磨过的两个人,是分别一年,亦或再也不见,都根本无关紧要。
他宁愿她不肯见自己,将自己拒之门外,也不想看到她这样的反应。
起码前者证明,不管是好是坏,他至少在她的心里存在过。
而后者却让他觉得,他卑微得像是一粒尘埃。不管自己经历了怎样刻骨铭心的思念,都不配换得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波动。
便是这样的毫不在意么?
君如风的指尖颤抖了起来。
原本他是最守规矩的一个人,便是她让他坐,出于君臣之礼,他也绝不会轻易坐下。可现下,他心里却隐隐涌动着一种不甘:
坐。为什么不坐?
她既待自己云淡风轻。自己待她,又何必那般毕恭毕敬?
看着君如风坐到圆凳上,慕容依这才微微直起身子,似正色,又似轻笑道:
“君大人瞧着,倒是比先前瘦了许多。”
“几乎要让本宫认不出来了。”
君如风心里堵着一口气,仿佛是那口气逼着他要强,怎么都不肯在气势上输掉。是而他拱手道:
“臣在北境为军行医,一路风霜刀剑,苦不堪言。比不得娘娘在宫里锦衣玉食,处境优渥。自然是瘦了。”
慕容依微微嗤笑。
她这二十年里爱过的男人不计其数,伤过的男人同样数不胜数。“忠贞”一类的词汇早已不能再束缚她。她秉持的原则就是爱了就抢到手,不爱了就一脚踢开。至于这样做是不是“渣女”,是不是“荡*妇”,她根本毫不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是否开心。
她活她的,外人只管去说。
对眼前的青年也是一样。她承认,一年以前,她的的确确喜欢过他。毕竟他长得白净标致,性格单纯懵懂,人还那么得善良。哪个女人能不心动呢?
至于后来,分了就分了,皇上X大活好人又威猛。相比之下,眼前的青年虽然年纪稍长,可实在太乖了,多少便显得没趣。又过了这么久,自然便连当初的那点儿心动也没了。
只是如今,看着青年那口是心非,明明在意,却又要拼命逞强的模样,她心里便有股子火,一点一点地撩起来了。
呵,真傲娇~
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慕容依微微一笑,故意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道:
“怪不得…”
“本宫先前就听闻,有位太医破了突厥奇毒,治好了石大将军。皇上对他万分赏识,甚至连太医院张攸的院判职位都罢免了,交给他做。”
“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太医竟就是你。”
“二十来岁就做了太医院首领。倒也难怪君太医对着本宫一通挖苦,原来,自是有目无尊卑的资本的~”
“我…”君如风到底没有经验,先前伪装出来的强势,被慕容依三两句话就挑破了功。他这样一个自小便读圣人教诲,循规蹈矩惯了的人,如何能承受一顶“目无尊卑”这样大的帽子?因而不由得一张俊脸涨至通红,憋了好半天才苦恼道:
“你…你明明就知道…我根本没有僭越之意……”
“又何必这般拿话挖苦我呢?”
“好妹妹,我只想问你一句……”他压着声音,目光之中,尽是赤诚。似是经历了无尽的思想斗争才终于鼓起勇气道:
“当年,你说你心里有我,想嫁给我为妻。可一转头,却又参加选秀,成了皇上的嫔妃。”
“这背后,是不是我没能当场答应你的缘故?”
“你是为了照顾受伤的姐妹,想要为她挣一条活路。迫不得已,才参加选秀的,对吗?”
“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一声低过一声,说到后面,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仿佛当真是爱极了她,爱她爱到她的一句答复,便能决定他的生死。可慕容依从来都是一个狠毒之人,一个彻头彻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