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昔年国破(四)
有些不足。
他手中的资本,或许远远高于她所预想的那般。
将她安顿在山庄之后,越千辰便不见了踪影,一直到三日之后,夜上亥时左右,她用过了晚膳,正委坐在窗下一方案前,理一副云子时,他方才出现。
这回,他是扣了门,待得她一声‘进来’之后,方才入内的。
对这等正常的相见方式,伊祁箬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走进来,她却一时未动,背对着他来的方向,她一面徐徐的收了云子,一面淡淡道:“你已经是当朝太傅了,还这样长久远离京畿,不怕王治你的罪么?”
越千辰轻笑道:“他若能治我的罪,我还坐得上这太傅之位吗?”
话毕,正逢她起身回头,柔柔的一方面纱映着清辉澹澹,仙意盎然。
伊祁箬无奈似的叹了口气,转回身,推开窗子。
举目见月,不见长安。
越千辰走到她身边,看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微微一歪头,历数道:“想鬼斧石屋,想我的侍女,还想……”她轻笑一声,侧目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尊夫人体贴照拂,奉送的那十二个面首。”
越千辰果然瞬息将目光定在了她身上。
对身边的凌厉目光,她却恍若未觉,依旧沉浸其中的感慨道:“清祀的琴,真是谈得极得我心呢……!”
正在她还想着他会有什么逗人的反应时,越千辰却已转身,头也不回走朝着琴架的方向走了过去,她好奇的跟着,终在他正座案前,抬手扶上琴弦时恍悟了。
——这是要争个高低么?她心头一阵笑。
“诶,”在他堪堪要拨动琴弦的一刻,她抬手按在弦上,拦下了他,“我劝你别费这功夫,五律之事,并非全看天资技巧,心境之上你已输了大半的人,还是别在我面前献丑了。”
越千辰抬眸看了她一眼,如若万载流芳。
她微微一怔。
——那眼神里,是她不曾见过的东西。
在她怔愣的瞬间,他已然十指激越,拨起了一泓清音。
拦无可拦之下,她也淡然,退身一坐,静然听着他的琴音。
至终,她无法形容自己过耳所听。
按下琴弦,越千辰阖眸半晌,复睁开眼时,双眸含着光亮与傲然,望向她,问道:“如何?”
看着他的神色,伊祁箬堪是一笑。
——“出乎意料。”
她这样答他。
越千辰撇撇嘴,只问:“是好,还是不好?”
他这样较真的神态,让她既无奈又好笑,随口道了句:“还说别人是俗物,你自己就是最大的俗人。”
话音落地,那头的越千辰却是一怔。
微怔后,他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她疑惑道:“笑什么?”
“我笑自己,”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解释道:“真是冲昏了脑子,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忌讳个什么劲儿,为了个虚名罢了,竟同那起子俗物计较起来了,可不是可笑吗?”
伊祁箬意外于他这瞬息的了悟,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果然醍醐灌顶,灵台清明,都只在顷刻么?”
越千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笑够了之后,却是将笑意散的清明,眼中颇有深意的看着她,似乎犹豫了一瞬,却又深定的问道:“听说世子璠的箜篌,绝艳天下?”
伊祁箬一怔,不曾想,他会突然转思至此。
世子璠……
光是想着他,她心里便会好受许多。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轻吟吟一语,她目光微挑,浅笑道:“岂止箜篌一曲而已?”
越千辰眉目微蹙。
“你给他绝艳侯的封位,真是这个意思?”
她不答反问:“不然呢?”
“我以为你待姬格,只是惊才绝艳而已。”他说着,语气有些怅然,有些感慨,不知在这片刻里,又想到了些什么,待他收回眸光再次看向她时,忽然问了一句:“他们两个,在你心里,谁更重?”
——他没有明说那两个人的名字,可她很清楚他指的是谁。
她眼里渐渐散了笑意。
目光清远,纯粹,又带着些绝然。
“姬格。”
没有犹豫,满是郑重。
越千辰狠狠一惊。
——对答案,他没有猜测,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犹豫,没有挣扎,就这样说,姬格。
姬格。
他心里莫名一慌,语气都有些飘忽,“……你对他……”
他没有说完后话,她却还是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想问,她对姬格,有没有情爱、是不是情爱。
伊祁箬想到了许多年前,在紫阙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