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宸极帝婿(二十二)
,可伊祁箬听着聂逐鹿的话,再联想起那人,却又出奇的未觉有丝毫违和。
聂逐鹿不知想到了什么,兀然笑了一声,继而道:“不过他的担心倒也是多余的,我虽为他侍读,却可以随时告假回家,或是日常游走于拂晓内外,皆是极自由的。能叫止帝苛待至此的孩子,从来也只有他一个。”
随着他这句话,伊祁箬心头却是跟了一句——是以,他杀了那个本该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
“只是您说的却也是对的。”聂逐鹿颇有些傻气的笑了笑,道:“我七岁奉旨上玄夜台相识千辰,自此生活里的中心,便全在他身上,旁的朋友自是既没有也不需要的。可话又说回来,即便七岁之前,我常随家父左右,世面是见够了,只是同龄的朋友,却无缘相识几位,唯有那一年在天狼谷,有那么两个人,是在我心里占了位置的。”
他说着,她不假思索,挑眉道出两个名字:“无端烨然?”
聂逐鹿认同一笑。
继而,她眼看着他的目光在自己眼中变的忧郁,而后他说:“那些年梁夜大战,我们各自都失去了许多人,不过请您相信,在听到长泽公子兵败身死的消息时,我真的哭了。”
伊祁箬手指一顿。
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怀疑的。
而聂逐鹿的下一句话却是:“那个时候,太子殿下也哭了。”
伊祁箬赫然一怔。
“他……”
聂逐鹿看着她的神情,笑了笑道:“您忘了么,那年以十一座城池为赎,出使夜国携公子异回返大梁之人,正是无端哥哥啊!”
最后那一个称呼,让宸极帝姬心头一暖。
“怎么会忘呢……”她难得起了一丝忆怀,缓缓道:“那时我初入朝堂,正是培植势力的时候,无端亲自出使夜国,便是我力排众议的决定。”
聂逐鹿听罢,垂眸含笑,忆道:“当年太子殿下在千阙中与长泽公子相识,对无端哥哥的人品才貌,皆有重誉,到后来龙鼎关公子出事,虽然相识尚浅,却也足以让殿下为其伤心了。”
伤心。
多重的两个字。
“整个那场战争里,我做过许多恶事,可无端的死……”微微有些哽咽,她沉了一口气,字字锥心道:“他是我的表哥,我希望当初死的是我。”
聂逐鹿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可是,他却是当即便斩钉截铁道:“可他不会这么想。”
宸极帝姬的目光瞬间牢牢的定在了他身上。
里头,兼顾着疑惑与嘲讽。
聂逐鹿却是不急不缓道:“小时候,虽然只有那么短短时日里的相交,可是您知道么,无端哥哥每说十句话里,有八句都离不得您和楼御史。在他心里,当真是将您二位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重上百倍!”说到这里,他眼里泛起一从纠结,顿了顿,还是咬牙道:“所以最开始我对您的恨……很古怪的,却也多少有为着这件事的因素在。”
微怔之后,伊祁箬无声的笑了笑。
片刻后,聂逐鹿接着说道:“可是后来,应该说是这段时日,我常想,或许这恨是最没道理的。我既认他为好友,而您又是他待之最重的妹妹,这样想来……您又怎么会是十恶不赦之人呢?”
这么算,听起来倒是那么回事,可是……伊祁箬不知道,真的可以这么算么?
聂逐鹿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疑,淡淡一笑后,却是极为坚定的对她道:“或许您心里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可您应当明白一点,这世上看重您的人里有许多罕见的好人,您若是否定您自己,也就等同于否定了他们选择。”
心头赫然一震,直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发现,聂逐鹿原是这样清扬的一个人。
看来,果然还是花相的眼睛毒呢!
手指默默摩挲着指上的白玉戒指,她看着他,半晌,缓缓启口道:“那时候在两色城,少师昙将你带出来时,花相曾对你有过一论。他赞你容颜清扬,芝贵兰阶。后来回都,我曾将这八个字转述与锦衣所知,他却是二话未说,当即便拂袖而去。”
果然,聂逐鹿有些迷茫。
暗自一笑,她抬首,继续与他道:“无端少时,曾拜花相门下,芝贵兰阶一词,多少年来,老爷子只在他身上用过。直到你出现。”
聂逐鹿瞳孔骤然一缩,似乎很难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笑了笑,温和道:“你身上有无端的影子,对此,我很是珍视。”
说不上是多好听的话,毕竟被当做另一个人的影子,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开怀的事,可是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其中的深意,加上她那一目深刻进骨子里的目光,忽然就让他眼眶中微微发起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