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千秋太平(二)
伊祁箬笑了笑。
——“他根本就没想让我嫁给越千辰。”
在聂逐鹿的惊骇之中,她走过去,弯下腰身,手指轻点上案上的那封源自紫阙的国书,道:“这封国书,从来都是障眼之物。”
无用的——从来就是无用的。
第二日见到姬格时,她将那两样东西给他看过之后,绝艳侯只沉默了那么片刻,而后便是一丛发自内心的感叹。
——“重华是被先帝算计了。”
伊祁箬笑出声来。
“是呢,”她倚着钟鼓楼的阑干,目光所及之处,是皇城浩浩繁华,缓缓说道:“当年他起兵,愤恨与羞辱是导火索,如若先帝在与昭怀太子密谈的第二日便解除这两场婚约,重华至少有机会将此事调查明白,那羞辱的成分少了,一时的冲动没了,想来他最可能有的行动,也就是直接去找殿下,抹了那数年的战事,直接来一场决战琉璃滩罢了。”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道:“当然了,那还要是在她与姬窈不曾有机会相见相谈的情况下。”
——如若重华当时便知晓姬窈的心之所向,那么事情又会如何呢?
她已经懒得去想那林林总工资能个的‘如果’了。
姬格将国书递与她,想了想,问道:“你打算让他知道此事吗?”
伊祁箬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道:“已经这样了,何必在他心里再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呢?”
说着,她又一次感叹道:“还是舅父说得对,只有情爱能制衡权谋,再聪明的人,不够狠,就永远跳脱不出情爱的桎梏。这点上,重华便不及先帝了。”
世人看重华殿下雷厉风行,挑起那涂炭江山的一场战事,何尝不是狠戾到了极致的人?可是伊祁箬却知道,重华,从来都是不够狠的。
姬格听她说完这些,眉尖一蹙,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以为一步一步谋算出了今天的人是谁?先帝吗?”
伊祁箬脱口反问:“不是吗?”
姬格惘然间摇了摇头。
她说:“这盘棋里,你是一方之中最重的一颗棋子,先帝是最大的助力,可是……你们却都不是下棋的人。”
伊祁箬微微一怔。
惊怔过后,不肖姬格再多说什么,她却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是呢,可不是么,先帝,终究也是一颗棋子罢了。
只是,在那人的棋里,先帝与自己,到底都是甘当棋子的人。
她只是不明白,当年先帝为了迫使子返入朝谋世,不惜以挚爱之人的性命为筹码,可是他亲手结束了灵渊的性命之后,子返却也未曾如他所愿,反而是那人的坚持,让一代帝王不得不妥协至此——让小女亲自护送霍皇后的遗物回至长泽,交葬于那人之手。然而在那之后,子返为大梁江山一手调教出了一位宸极帝姬,那些年她东征西讨,出入朝堂,何尝不是在代替子返为先帝谋江山伟业?那么这样算来的话,先帝在这江山合璧归梁的道路上,究竟是输是赢呢?
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都想不通。
但终究也不必想通。
“……他。”她叹了口气,不住的点了点头,“是,我差点忘了,是他们。”
她转头看向姬格,问道:“可是世子,你说,舅父当年也曾算到梁夜大战吗?他能算到,昭怀太子会舍我而娶姬窈?”
这些情爱之事,他纵然妙算无俦,但又如何能算到半分?
“不重要。”姬格摇了摇头,道:“他算到了梁夜大战,但他不会去算触发这场战事的关窍。即便你与越栩成婚,到最后大梁与大夜,也一定会有一战。子返谋算的,是你。”
她不解:“我?”
他点头,继而告诉她:“他策算国祚火宅,无非是为了这江山合璧,最终刻上宸极二字。”
顿了顿,他望着天际,接续道:“而姬司……也不过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再走罢了。江山合璧是大势,他们斗的,只是最终将这江山握在手里的人,究竟是谁罢了。”
随着他的话,伊祁箬忽然想起了之前天音子曾说过的一件事。
“他死前不久……”她一噎,缓了口气,继续道:“他曾经告诉我,越千辰,不是他选定的人。”
姬格听了,却是不觉意外。
“我也一直觉得,不会是他。”他看了她一眼,微微带着些笑意,道:“你别忘了,当年天狼谷拜师,师君在他与子返之间选择了子返,舍弃了他。以他的心性,既然不会选择受教于娘子的越栩,那就更不会选择越栩一手带大的他了。”
“那会是谁呢?”伊祁箬到底还是好奇的,可是千头万绪,总是弄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能是谁呢?”
姬格只是笑了笑,道:“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真相就都该浮出水面了。”
话毕,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继而从袖中掏出一只狭长的白玉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