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当年故梦(三)
你是我姐姐啊……!”
——我做什么为你,都是应当,你也不必觉得对我不起。
——这世界之始,便是你我相伴,为此,什么都是应当。
姬窈笑中甙泪,隐约的尽处中,交代了最后一件事。
“我的孩子……我注定要对不起的,摊上我这个母亲,是他们命中之舛,好在,我有个你。”她费力的将他的手搭在了一双儿女的襁褓上,她对他说:“往后……你便是他们的爹爹了。”
托孤之重。
他说:“你放心。”
姬窈闭上眸子,是含着笑的。
脑海中,一片白光璀璨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她的夫君、她的千华,她一生的挚爱。
于是她说:“终究……还是闭了眼才好……”
——前方,白骨曼陀里,他在等她。
“栩……”
那是她此生道出的最后一个字。
旧事一场大梦。
“我明白了!”
身边的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有时候看着他,姬格能想起落涧,可是论及国破家亡里养出的葆光深藏,那这个从小被珍而重之的教养长大的孩子,便是千万不及。
长华并无什么喜悦之意,有的只是洞悉与急迫,他说:“您这阕《哀苍生赋》,既是在哀苍生,亦是在为娘亲剖白。”
“这一句——”他又松了一遍那棠棣之华一句,而后便自己解释道:“您说的就是娘亲为着兄妹之情,心心念念,无愧于定王重华,‘帝祚’特指为征和先帝,‘紫宫’即为宸极,盖因征和之故,于当年之战,便是宸极于苍生深怀恻隐之心,亦是无处可置……”
那年作《哀苍生赋》时,他的心态是愤慨、无奈,自恨与悲妄,可现在时过境迁,竟也能平静的听着这孩子道出心意,而后拍拍他的头顶,浅浅的赞一句:“好聪明。”
世间生者众,读过此一赋的人,数之不胜数,却都不及一个孩子呢。
“那边……”长华忽然有些激动,小短腿跑出去几步,指着西边的方向,回头问道:“爹爹,那边的人,他们还是在恨着娘亲吗?他们都不知道吗?这些事情,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连我都不恨娘亲,他们为什么要怕她?那么多人,为什么说她好话的就那么少?”
对于这孩子的身世与他生身父母的遭遇,他们从未曾瞒过他,是以如今听他说出这番话时,姬格心里满满的欣慰满溢,实在再不能诉。他将孩子招到身边来,眼里便多了几分深沉。
“你还小,不知这世间之人大多都是在众生万相之中,去寻找自己想要看到的去看,至于与己无关之事,多数人都是不觉之间便避讳在外了,剩下那些人,即便视之,也是多是不见。”他怅怅一叹,起身平添感慨,道:“我虽忝有哀苍生之心,也知众生不可尽渡,遂余愿之上,不过盼一个众生平安罢了,至于看破的……”
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他笑了一声,道:“如若你真怀抱着众人皆该悟之心,那便是你自己看不破了。”
长华深皱着一张小脸,很是深思了起来。
“他才七岁,你便跟他说这些。”
——一个携着浓浓病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抱怨着,也嘲讽着,姬格转头看见花寂单衣而来,原来还有的两分笑意便散去了。
长华见了他,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寂叔。”
花寂点了点头,朝他二人走过来,姬格便道:“身上不痛快还出来吹风?”说着,绕过他去,朝后唤了声:“玉案!”
屋里的玉案闻声探出头来,目光往那作死的人身上一打,当即便明白了,跟着便是狠狠的瞪了一记眼,拂袖进了屋。
花寂嗽了两声,在长华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对着姬格笑道:“趁着能吹风的时候吹上一吹,总比顾忌着、顾忌着,既蠲了乐趣也没多将养出几天的寿命要好!”
“又是胡说!”他这番话不偏不倚的被去了披风过来的玉案听了,她啐了一口,过来将披风与他系紧,一边对姬格道:“世子快劝一劝吧!恐您的话他还听些。”
姬格听着却好笑了一句:“他若听,如今自不必在这儿了。”
这话一出口,便也得了玉案一记瞪眼,姑娘直起身子,斥了一句:“懒得同你们绕弄口齿,”说着,朝着长华伸过手道:“长华,来跟玉娘去烹茶去。”
长华刚要伸手过去,不知想起什么,却是皱了皱眉,动作一时停了,转头便去看姬格。
姬格心知这孩子是怕进去这一通,再出来时自己便又走了。没法子,谁叫此事上自己早有过历史呢,他当下无奈着却也只能一笑,道:“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奉茶来孝敬。”
有了这话,长华便放下心来,一时拉了玉案便一道进去了。
看着两人走远,花寂便道:“你这一天折腾几回,也不嫌累?”
“两边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