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这所宅子是两进的格局,从外面看不甚起眼,左右隔壁都是早出晚归的普通百姓,虽地处街市,也不失闲静。没想到里边却别有一番天地。
从质朴的石雕镂空影壁进来以后,迎面是大片铺满青色石砖的院落。北面有正房三间,东西两边各座落几间厢房。正房后面有一块小小的菜地,如今里面杂草丛生,旁边紧挨着一间厨房和杂物房。
整个宅子可谓庙虽小,五脏六腑俱全。
院子的西面立着一棵大树,看那树围需两人才能合抱,很有些年头。云时安刚来九州,对陆上的一切还不甚熟悉,说不上树的名字。只知道长得高大挺直,枝繁叶茂。
向四方伸展的树冠将半个院落遮的严实,落日的金辉只能透过树间挥洒下来。坐在树下凉风习习,鼻尖时不时能嗅到一丝海的潮湿气息,颇有些坐榻听涛的意趣。
她半趴在圆石桌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地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须臾后又仰起头,透过树梢看飞鸟叽叽喳喳,在树间翩然穿行。
殷越离站在廊下,双眼一丝不苟地巡视整座院落的各个角落,这是他这些年征战的习性。
如鹰隼般的利落目光却在看到神轻情逸的云时安时,停了下来,冷厉的眼中有些什么一闪而过。稍顷,又不落痕迹地移向它处。
他只就这么站着,身旁的牙人就觉得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威凛气势压迫下来。只敢半低着头,小声细细说起宅子的来处,不敢有丝毫隐瞒。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属正在向将官回禀。
以前的屋主,是一位原先在城中小有名望的讲学先生。平生喜清素,在此处已住了十多年。只因年事已高,年前被家里的子侄接回老家安享晚年去了。
老先生膝下无儿无女,平日里除了去书塾教书,剩下的时间就在宅子里,清茶一壶,侍弄花草。
故此院落保持的尚可,屋内家具什物也都全乎。
只因荒芜了小半年,檐角屋下满布蛛网灰尘,房前屋后荒草有半人高。但需一一清扫,应可立时住进来。
说到此,牙人抬眼瞟了一眼,府卫大人双臂环抱,欹靠在廊柱边,目光却落在院中,不言不语。
他期期艾艾地不知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不敢擅自揣测,又瞅瞅那边自顾自坐着的那位魏大人,觉得这两人这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遥相呼应,竟如天人一般,一时不敢出声惊扰。
须臾之间,只听得一声“魏大人,我看此处尚可,不知您意下如何?”
牙人一颗吊着的心方才落下一半,连忙住了口,随之望过去,眼巴巴地满是希翼。又及时见缝插针补上一句:“若是两位大人满意,小的现下就可安排几名麻利的仆妇前来打扫,日落前就能收拾整备住进来。”
这买卖若是成了,再谈个好价,今日这趟差便算完美,也不枉他跟在这冷面府卫身边心惊胆战半天。
时安听得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两人,莞尔一笑,“一切都听石府卫的,你说好自然是好。”
做戏就给他做足,他要买就买呗,左右最后是魏厉买的。
与她无关。
殷越离扬扬眉,眼光暗了几分,没再说什么。
如此便是要落契了,牙人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叫来坊间城隍庙里的僧侣做见证人。
落契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波折。
牙人语房主临行前,曾言五百贯钱出让这所宅子,且不还价,随缘。加上给牙人的抽成和僧侣的功德,便胆大的要了六百贯钱。
他心中本有忐忑,心道若是不行还可往下走些。
不想那边云时安接过话头,爽快地道了一声可以。
反正这宅子是魏厉要买的。
这样一所宅子在他口中说买就买了,钱自然是他付,多点少点对她也没所谓。他本身就住着那么大一栋宅子,料想不是个缺钱的。
殷越离却眉头一皱,他身上何曾带过银钱。即使此次来青州,临行前,参将韩烁给他准备了少许碎银,还被他叱责多此一举。
如今一时之间,如何拿出六百贯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曜黑的眸子斜斜地看向云时安。
她的包袱还在应钺那里。他看过里面的珍珠,个头大,盈润明亮,价值连城。随便拿出几颗就能解眼下之急。
既然她答应的如此爽快,便先借来一用罢。
他邪魅一笑,便开口问牙人若刚到青州,身上银钱不便携带,能不能用品相上乘的珍珠相抵。
此话一出,旁边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僧侣双掌合十,连声诵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碰俗物,哪怕是听闻也不行,自是离这些身外之物越远越好。
牙人也迟疑。
珍珠这等珍贵之物,对升斗小民而言实则无处可用。即便去钱庄和珠宝商号兑换,如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