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鬼
安顿,最后真正带回半啾山的只有二十六个无处可去又无人愿意收养的小孩子。
云春便是这二十六个孩子里面最小的那一个,到半啾山的时候刚好百岁,抱在怀里轻飘飘的,甚至不如一些刚刚出生的孩子看着结实,全靠桐声的灵力吊着一口气。
后来桐声在半啾山下建立青梧门,这二十六个孩子便成了桐声收的第一批亲传弟子,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弟子们一天天长大,这些亲身经历过国破家亡的小孩有了自己的抱负理想,纷纷背上行囊离开了师门。
他们虽然比不上师父强大,但他们还是想要为这个他们深爱着的人间做些什么,便如小草,也能牢牢抓紧身下的泥土一般。
“那还是比不上你们师兄弟几个。”菖言拍拍云春的胳膊,算是安慰。
云春垂眸苦笑,指着花娘道:“师伯,请放了小花吧,下午的事,弟子替她道歉。”
下午花娘伤菖言,还妄图伤妘杳,云春隐在画里都看到了。
只幸好花娘没有真的对妘杳出手。
想到这里,云春还是有些后怕。
菖言解了花娘的束缚和禁言,艳羡道:“你这娘子本事不行,但对你还不错。”
若是换了阿芷,只会扔下他就跑。
而花娘蹲在地上,正捧着自己的藤鞭怀疑自我,她在黄昏之境苦修一千两百年,居然打不过一个凡人!乍听了菖言的话,花娘还来不及欢喜,便听云春道:“小花不是我的妻子。”
“怎么不是。”花娘急道,“我们是拜过天地的!”
“那不算。”
“怎么不算。”
“那时我已经死了,小花。”
花娘眼睛都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云春看着心疼得厉害,却还是硬起心肠继续道:“我不承认。”
花娘抹了一把眼泪,对云春道:“我说过,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妻子。”
云春转身背对着花娘,问她:“好,我问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你凭什么要我承认。”
花娘泪流满面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情投意合,同生死共患难,苍天可证,日月可鉴,还比不上一个媒妁之言吗?至于父母之命,你无父,我无母,哪来父母之命?云春,我知道你怕耽误我,但借口不是你这么找的。”
花娘说到最后,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云春依旧背对着她,只平静地道:“不是借口,我有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论我是生是死,师父都不会允许我娶一个妖怪的。”
菖言在一旁听得直皱眉,想劝,却见妘杳冲他摇了摇头。
花娘回头看着妘杳,问她:“仙女姑……不,太师父,云春以前总是和我讲青梧门有多好多好,和江湖上那些鸡鸣狗盗的修仙门派都不一样,我一辈子行善积德,刻苦修炼,从未害过人,这么好的青梧门,真的会因为我是紫藤花妖便不许我和云春在一起吗?我不信!”
菖言闻言也偏头看向了妘杳,他也想听听妘杳怎么说。
且不说他们半啾山没有这条规矩,桐声也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师父,便是妘杳,自小接了羽族重担在身上的羽族之主,如今却不管不顾地和一个半神半魔搅和在了一起,而那半神半魔身体里流淌着的关于神族一脉的骨血偏偏出自天君儿子的未婚妻。
比起妘杳自己的荒唐事,这黄昏之境的千年花妖只是想和一个鬼魂在一起,又算得上什么?
妘杳睨了菖言一眼,知他还是对裴初九的身世耿耿于怀,怕妘杳担不起与之而来的后果,但世上安得两全法,最差的,不过是将上一世的结局再来一遍罢了。
而云春所选的道路,不过也是他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罢了。
妘杳知道菖言不是不懂,不过是各有各的痴罢了。
妘杳暗自叹了一口气,指间拂过腰间的凤尾玉佩,神识中闪过那人正气急败坏满山找她的样子,嘴角又不自觉勾了起来,但面对云春恳求的目光,她还是只能硬起心肠对花娘道:“小花呀,你还记得下午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我说过什么?”花娘不解。
“要下雨了。”妘杳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道,“你说人妖殊途、人鬼殊途、人魔殊途……”
“那我偏要勉强呢?又怎知不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