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脚下腾空缓缓飞往远处的山林。
目送夜空中那点白色远去,产屋敷律一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看见月光中那道从院墙上落下的人影。
末梢泛红的黑发高束,紫色蛇纹上身和黑色马乘袴,腰间挂着长刀。
——是继国严胜。
产屋敷律并未起身,半仰起头看着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停下的人,语气中满是疑惑:“为什么?”
“……”
沉默了好一会儿,继国严胜才开口道:“你不会懂的。”
对神子才能的嫉妒、临近死亡的恐惧、不知自己诞生意义的怨恨、再也无法追赶太阳的迷茫,不过是庸人自扰……
神之子不会懂,也不需要懂。
产屋敷律不再追问,金眸紧盯着对方:“去杀了鬼舞辻无惨,我会当你没来过这里。”
“还不明白吗?”
继国严胜没有回头,语气中甚至染上了些许恶意:“今夜只有两种可能。你杀了我,或者我斩下主公大人的、咳啊——”
没能说出「头颅」二字,剧痛自腹间袭来。
再睁开眼时,他倒在了这座庭院里自己最喜欢的那块沙地里,精心设计出的白沙纹理被砸进来的人体毁得一干二净。
继国严胜不甚在意地看了眼抵在自己脖颈上,此刻才悄然出鞘的锋利日轮刀,随后又将视线移到正上方那张天生赤妆的,属于神之子冷淡的面孔上。
他哼笑一声。
看啊,就算神之子处在完全放松的姿态,也能够让全面戒备的他连拔刀的时间都没有,瞬间便被轻而易举击倒。
令人绝望的差距。
“真过分啊,严胜。”
产屋敷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同伴接连离去、兄长的病危,再加上继国严胜的逼迫,让他的眼眶忍不住酸涩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杀你的。”
金眸中氤氲起水汽,最后凝聚出一颗滴落在赤眸边的冰凉盐水。
溅射出的微小水珠落入眼底,继国严胜瞳孔骤缩。
哈——
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是想救他。
继国严胜突然勾起唇角,一向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浅笑:“你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他把这个人
() 捧得太高,甚至都忘了对方不过是个比他小上许多的少年人罢了。
面对他这个与鬼王做下交易,妄图以鬼杀队主公性命获取鬼身不朽寿命的罪人……
产屋敷律下不了手。
无垢的神之子早已身染尘埃。
继国严胜自己都分不清这是善意还是恶意。
不过大抵应该是恶意吧?
他要把这个男人……这个集众神宠爱于一身的神之子,留在这痛苦的人间继续挣扎。
“千穗理会带你去往鬼王所在之处。()”
继国严胜听见自己的声音顺着耳骨传入脑海,他抽出藏于腰间的短匕:产屋敷家需要你。?()_[(()”
所以产屋敷律必须活着,看着同伴、家人甚至敌人都一个个离开,最后孤身一人。
而他——
指节顶开刀鞘。
并非向上,而是向下。
毫不犹豫地,朝人类脆弱的腰腹处按下,用力往边上一划。
这是切腹。
相当痛苦的死法,源自体内脏器的持续性极端疼痛会让继国严胜丑态百出,彻底丢失身为武士本该坦然赴死的骄傲。
产屋敷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会在继国严胜的脖颈处留下一道刚好致死,却又能够保留尸身完整,恰到好处的精妙刀痕。
继国严胜看到那把横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动了。
“律,你的刀钝了。”
继国严胜几乎不会直呼对方的名字,可这次他自然而然地就喊了出来,并不如此前想得那么艰难。
他将自己的佩刀解下丢在一边:“去杀鬼王的话,得带把好刀去才行。”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袭来,他扯出一抹不知该说是疲惫还是释然的笑,留下了人生中最后的一句话。
“凭如此软弱的你,是救不了任何人的。”
“太过分了,严胜。”
不想求救的话,为什么还要让千穗理把消息带回来?
金眸眨动间滴下一颗泪珠,产屋敷律的那从来只斩恶鬼的日轮刀首次收割了人类的性命:“我讨厌你。”
是吗?
那太好了。
以后遇见他这种人,就离远点吧。
再不长教训的话,就未免太过蠢笨了。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继国严胜看见猩红的血液溅上了对方修长的脖颈和一侧白皙的脸颊。
啊……
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