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周静筠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的混沌，和她死前看到的一样。

她死得不算好看，最后挣扎的样子一定丢人现眼。那时水汹涌着灌满了口鼻，呼吸成了一连串咕嘟咕嘟的泡泡。她挥舞四肢，上扑下蹬，一头秀发散成水面上狰狞的水草。

滔天的白浪涌起，涛声如吼。

可她拼尽毕生之力，还是什么都抓不到。

MD，连根稻草都没有，真可怕……

失重与窒息的感觉接踵而至，痛苦得一塌糊涂，她终于撑不住，在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中，脑海里闪过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如果有来生，我TM一定要学、会、游、泳！

“醒了吗？”

陷在混沌中的周静筠，耳边乍然响起一道声音，她一个激灵，本能地弹坐而起，然后，对上了一张模模糊糊但却白得真切的脸。

“白……无常？”

“白无常”愣了一瞬，然后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臂，周静筠没经过这种阵仗， “啊”的一嗓子，差点没从床上跳起。

只是瞬间，后背就湿透了，心脏砰砰砰地，跳动频率堪比狂射中的马克沁机枪。

“你不要过来啊！”这一嗓子，撕心裂肺，白无常果然被震住了，定定的，没了动作。

可才不过片刻，这个白无常身后就冒出了另外两个同伙。

我靠!不是吧……

白无常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到了要抓我的时候，就多出了两个？

这待遇还真不是一般得好。

周静筠逃无可逃，只好像鸵鸟一样缩进了被子里。

“医生，她刚醒来，只是看上去神智好像还没恢复。”

又是那道声音，她缩在被子里听着，虽然恐惧犹在，但觉得那声音好像还不算阴森。

“周小姐，你不要害怕，现在已经安全了。”

她感到一只手在轻拍着自己的身体，不由瑟缩得愈发厉害，把裹在身上的被子紧了又紧。

“白无常大哥，求求了，别抓我，我死前没做过坏事的……”

瓮里瓮气的声音从抖动的被子里飘出，主治医生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随即干干地说到：

“周小姐，你没有死，我也不是白无常……”

另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是啊，周小姐，这里是医院，你落水后被送来这里，经过抢救，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空气，安静了5秒。

5秒钟后，周静筠裹在身上的被子渐渐停止了抖动，她一点点从里面探出了头。

“真的？”

在场的三人，男医生、女护士、还有那位周静筠第一眼看到的“白无常”，全部哑了一瞬，然后异口同声、用和说“太阳从东边升起”时一样笃定的口吻说了两个字：

“真的！”

周静筠被这样诚挚的态度打动，她的手试探着摸向自己的胸口，砰、砰、砰……是啊，心跳还在，稳妥起见，她又把右手食指放到了自己的鼻尖，轻微的气流搔得指尖痒痒的，是啊，呼吸也还在。

就是说……我，还活着？！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她脑子轰然一热，接着就没头没脑地扑向了距离她最近的“白无常”，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紧紧地。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她哭喊着，豆大的泪噼啪噼啪地掉，打湿了“白无常”的衬衫。

多么感人至深的一幕！

就连“白无常”都要掉下泪来，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说：“对，阿筠，你会一直一直活下去的。”

周静筠暴风哭泣了足有十分钟之久，人世间，再没什么比死而复生更令人欢喜的奇迹了，喜极而泣，真是有道理的。

十分钟后，她才一点点从喜悦的巅峰下落，暴风哭泣渐渐变成细小的抽噎，再渐渐停息，眼泪在脸上干涸，留下一道道浅白的痕迹。

理智攀着那梯子样的泪痕从遥远的天外回归大脑，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抱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像是被烫到，她瞬间就松开了手，因为太过尴尬，抱歉的话说得跟头轱辘。

“对、对不起、我……那个……不好意思，对、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

她不敢看那个男人的脸，不过即便看了也看不清，她的眼睛有550度的近视加100度的散光，不戴眼镜约等于瞎子。

那被她抱过的男人没有回复她的道歉，一旁的医生却发了话：“现在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说着，拿出听诊器，把冰凉的探头贴上了她的胸腔。

“目前看还不错，溺水后轻度昏迷的患者通常会在一天内醒来，稳妥起见，后续再留院观察两天，如果身体各项指标没问题，排除脑部损伤和肺部炎症后，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