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酒
谢过库尔图瓦母亲的好意,阿莱西亚再三强调自己可以一个人住,不用特意在他们家的客房睡。
“你以前没有这么厉害。”她抬头看向楼梯口,“你外公外婆不在的时候你总会过来。”
阿莱西亚要去银行,今天的任务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精力应付阿姨的调笑。
“再见!”她风一般出门。她不想自己做饭,虽然她拥有这项养活自己的能力——要看她有没有心情。蹭饭这种事也不算稀奇,因为她库尔图瓦家的冰箱总有一瓶榛子酱,而运动员的他们并不能食用。
甜腻的巧克力与榛子总能让她回到美好的记忆,那里没有人能伤害她,不用思考未来的事情,不用一个人面对困难,就算再难过也能在别人怀里哭泣。
库尔图瓦没吃早饭,来之不易的清晨他想睡过去,在青训营已经足够刻苦了——他需要享受。
阿莱西亚的道别叫起了他,没精神的库尔图瓦走下楼坐到被拉开的椅子上,他的座位在父亲对面,而不是靠近门口的位置。
顺手拿起一片吐司,右手拿起刮刀自然地涂抹榛子酱,他的父母用极不赞成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个足球运动员。”父亲指了指自己盘中的沙拉。他早就不打排球了,健康饮食是为了寿命。
“我知道。”他没睡醒的眼睛一瞥,“我会控制的。”仍然大口吞咽热量炸弹。
他在食堂可不会这么吃。
——
自然风光的小路,宽松短袖下的身体曲线模糊不清。阿莱西亚手里提着虞美人,海因里希的花瓶里必须有的东西。
2006年的移动电话还没有普及,失去联络的两个人就是真的了无音讯了。
完成清扫已经是下午了,她在沙发上昏睡。白天她出去走了好久,感觉精神都被摧残了。
阳光正好笼罩她的下半身,她趴在靠背上休息。
小腿突然一片阴凉,库尔图瓦轻敲玻璃门。栅栏对他来说就是不存在的,他轻松就能翻过来。
“出来。”
阿莱西亚懒洋洋地睁一只眼,“我不要。”
库尔图瓦造成的阴影消失不见,正门传来响动。她把所有的窗子和门锁的严严实实,这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依赖他人施舍的安全终究不是自己的。
库尔图瓦又一次出现在玻璃门前,“我有东西给你看。”说完伸展手臂指向屋后的樱桃树。
阿莱西亚顺着他的手臂看去,大概是托马斯和安娜结婚时种的树,还郁郁葱葱的。
她第一次对库尔图瓦有印象就是在那棵树下。
两个小孩子之间只有几个小时的尴尬期,她一般不主动说话,默默跟着库尔图瓦看他的玩具。
“你不会说话吗?”他有点生气,在家里大家都纵容他的脾气,阿莱西亚不说话会让他以为她有意见——凭什么。
“我会。”上午刚被外公带过来的阿莱西亚开口,托马斯和安娜去过结婚纪念日了。“很有趣。”
不知道哪个字不符合他的意,库尔图瓦气呼呼地穿过院子。海因里希的后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发出令人牙酸的转动声。
“我想吃樱桃。”他指着当时对他们来说巨人一般的樱桃树,而彼时的阿莱西亚和他差不多高。
“嗯。”她站在他身边点头,静静地看微风吹动树叶。
“你应该说『我去给你摘』!”他皱起眉头不满地说。
阿莱西亚的短发覆盖后颈,她没有犹豫,径直走到树前,用笨拙的四肢慢慢爬上去。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会爬树,惊讶地坐在树枝上看库尔图瓦。
“你想吃多少。”阿莱西亚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涟漪,夏日的温度和过度的运动令她脸颊发红,额角出汗,明亮的眼睛看他。
阴凉厨房的工作台上最不缺的就是水果,即使这样他还是贪婪地开口,“很多。”
阿莱西亚摘下自己的鸭舌帽往里扔樱桃,她不清楚『很多』的概念是什么,一昧放进个大红润的樱桃。
库尔图瓦没想到她真的会去摘樱桃,他以为她是花园里的布娃娃,没有生气也没有活力。
他感到很高兴,也很兴奋。
支配他人的快乐他很早就品尝到了,尤其是不会拒绝他的阿莱西亚。
自大傲慢又被宠爱的小儿子认为他又收获了一个追随者。
他极其肯定阿莱西亚爱他,不然怎么会不顾危险去给他摘樱桃。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时,阿莱西亚已经来到较细的树枝,一脚踩空坠下。
库尔图瓦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阿莱西亚的右腿从膝盖处开始变形,他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疼痛。他腿一软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身边。
真正的伤者没有流泪,没有尖叫,她递出左手手中的鸭舌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