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
这次的卷帘门直接是半开的,狭小屋子里的灯光像雾一样弥散出来,闻祈两只手掀起卷帘门,发出如拖拉机般剧烈的声响。
邓林卓在屋里叫唤:“你轻点,怎么感觉这门都快折了——”
在看见外面的江稚茵以后,他的话越说越慢,嘴里叼着的面条滑落到碗里。
屋子里还多了个人,体格壮实,虎头虎脑的,顶了个锅盖头正在吸溜面条,看起来有十几岁了,但是拿筷子的方式都是错的。
邓林卓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傻大个”:“小马,小马,别吃了。”
马世聪囫囵咽下嘴里的面条,把脸从碗里抬起来,提溜着一双眼睛瞅着江稚茵。
“这是……”她有些不太确定,“大聪明?”
比小时候圆了一圈,差点认不出来。
闻祈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像是有什么洁癖,江稚茵跟着他把书包往床上搁,蹭到床角坐着。
马世聪仅是看她一眼,像是不认识她是谁,继续往嘴里塞面条,邓林卓“诶”一声,夺了他的筷子,指了指江稚茵:“你这么大的脑袋怎么不记事,以前最喜欢跟着‘知音’屁股后面跑,现在忘了个干净?”
空气静谧下来,江稚茵面上的表情有些僵,马世聪干脆把空碗也往邓林卓手上放,说话声音像熊一般浑厚:“再来一碗。”
“来你个头!家底儿都被你吃空了!”邓林卓气急败坏,几乎要跳起来。
闻祈拉开橱柜的柜门看了两眼,拎出半袋子宽面条:“还剩一点,还煮吗?”
马世聪像小孩子一样,快速大喊:“要吃的请举手,不举手的没有!”
说着,他把手高高举起,邓林卓习惯了跟他抢,也把手举了起来。
江稚茵坐立不安,眼睛四处乱看,随波逐流地小心把手举起,然后尴尬地笑笑:“那……加我一个?”
马世聪朝闻祈伸出三根手指头,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三碗。”
江稚茵在一边默默看着,邓林卓又咳嗽两声,把上衣往裤子里掖了一下:“嗐,你也知道,小马脑子不太好使,可能还得一阵儿才能记起你来。”
车库里也没装抽油烟机,灶火一燃起来,气温就更高了,能听见沸水咕噜噜冒泡的声音。
“没事儿。”江稚茵低眼搓了搓腿,“都过这么久了,记不起来才正常。”
“他就是没对上号儿,小马记得你的,老是把‘知音是大英雄’挂在嘴上,经常念叨。”
身后“啪嗒”一声响,闻祈的筷子似乎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又俯身去捡。
听到这话的瞬间,江稚茵的身子也禁不住一僵,眼睑半垂,视线晃了一下。
就仿佛好多年前,也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知音?”马世聪突然喃喃,重复念叨,“知音是大英雄,但王奶奶说她不会回来了。”
闻祈突然开口岔开话题:“你不是有问题要问?”
江稚茵连连“哦”了一声,她把目光投在邓林卓身上:“我想问问王奶奶现在葬在哪儿,我好久没见过她,没想到她就……没了。”
闻言邓林卓想了好半晌,推敲着:“在西郊的山上,具体哪个山头我说不上来,那块儿也没个标记,王奶奶也没别的家人,当时就是我们几个处理的后事,没钱,连块墓地也买不上,最后只能载到那块儿的山上把骨灰盒埋了。”
“你想去她坟头拜拜?”
她点头。
闻祈端了一碗给江稚茵,让剩下的人自己去锅里挑面,邓林卓拍拍裤子站起来:“行,等你哪天空了就联系我,我捎你过去。”
“那待会儿把我微信加一下。”闻祈这么说着,扯了张纸擦筷子,再递给江稚茵。
江稚茵咬重第二个字:“加……你微信?”
他似乎并不打算在晚上吃东西,随意收拾了一下周围的东西,拎着她的书包的时候感受到吓人的重量。
邓林卓解释了一句:“我老爹怕我打游戏误事,不给我办卡,你到时候联系闻祈就行,反正我俩住一起。”
他养父是开夜车送货的,晚上基本不着家,生活费倒是没少过他的,但邓林卓也三天两头见不着他老爹的面。
江稚茵“嗯”了一声,挑了一筷子面条进嘴里。
这面条煮得久,又软又薄,很吸汤汁,就是吃到最后挑不起来,只能端着碗呼。
她们仨各自捧着一个碗吃面,闻祈拿着一个稍微亮一点的台灯,摘了助听器,半靠在床边看书,一只手捏着页脚,另一只手缓慢地揉搓着耳朵,像是耳朵有点不舒服。
江稚茵本来想问问他怎么不吃,见他都把助听器摘了也不好再跟他搭话,只能问邓林卓:“他平时不爱吃夜宵吗?”
邓林卓含了满口的面,嘴上一时没把门儿,秃噜出口:“我们这儿平时也没别人来,就三双碗筷,你用的那套餐具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