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除夕

“今日是除夕，闷在这里做什么？”

明青筠还没有回答，一支修长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练武之人手掌粗粝，指腹有薄薄的茧，明青筠没有拒绝，若说是这个世上她能信任的人，北元慕绝对算一个。

没有走路，也没有骑马，北元慕用手臂揽着明青筠，脚尖一点，越到了空中。

除夕的街头灯火通明，但几乎没有行人，想来这时，都在与家人守岁吧。

北元慕宽大的衣袖遮住冷风，很快，他们便出了城门。

明青筠回头望去，门楼上盏盏红灯楼分外喜庆，今日真的是除夕呀。

被北元慕带着走了两刻钟，二人来到一个山头上。

“这是……”

周围黑黢黢的，脚下是碎石夹杂着落下的松针，远处房屋隐在黑夜里，只有几点火光欢快地跳跃着。

“安昌寺后山九丈峰。”

果然是这里。

明明只是几月之前的事情，明青筠却仿佛觉得像是过了许久。

神思一顿，再回看身边时，北元慕不见了。

她刚要转头去寻，就闻得一阵阵酒香扑鼻。

“好香的酒……”

“算你识货，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松叶青。”

世人酿酒大多用竹叶，这用松叶酿酒，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北元慕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松叶酿酒之法，是我外租家不传之秘。当年我被送到南荣当质子，吃尽了苦头，就算是被下毒的饭菜，也不是日日能吃得到。”

说到这里，他看了明青筠一眼，谁又能想到，当初对那个对自己有赠饭之恩的小姑娘，后来竟和他有这些交集。

“后来，皇上不知为何发了善心，让我搬离那荒院，住到了专门为我修葺的质子府，配置了许多奴仆，一日三餐锦衣玉食，我以为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毒发了。好在，外祖派来的人及时寻到我。”

“那你怎么不让他们带你走？”

“走？走去哪里？我是质子，这个身份不仅是我自己的，还关系到整个北元。”

“怎么？没想到我会这么伟大？其实也不是。”

北元慕没有继续解释，他当然是为了北元，但更重要的是想报答她，那个给他阴暗生活带来光明的小姑娘，他想离她近一点，说来就是这么简单。

“说多了，来尝尝我的手艺。今日除夕，咱们不醉不归。”

“好。”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明青筠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开始时是怕暴露身份，后来便是各种事情不断，她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北元慕不知从何处拿出两只酒碗，各自斟满。

树梢上的月牙儿只弯弯的一点点，斜斜映在酒碗中，随着风吹过，荡起一圈圈酒花。

“干。”明青筠看着手中的酒碗，神色有些恍惚，这景象似真似幻，有些不真实，像是要打破这份虚妄般，她抬手就要把酒碗送到唇边喝下，被北元慕拦下了。

“哎哎哎，我这酒可不能这样喝。”

明青筠愣了一瞬，没弄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我说大小姐，喝酒难道不该行酒令？就这么干喝？再说，今日是除夕，吉祥话总得说几句吧。”

“说得对。”

明青筠掩下方才的神色，就听北元慕说道，

“今日除夕，就祝咱们来年都有少受点苦，多享点福。”

“好。”

“嘭”的一声，两只酒碗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酒香甘甜，入口清冽，唇齿间是松林里特有的清香，真是好酒。

再次斟满，明青筠坚定地说，“新的一年，愿我们事事顺遂，心想事成。”

“嘭！”

……

酒过三巡，二人祝酒的话越来越具体。

“祝你解毒成功。”

“祝你真娘亲早日回来。”

明青筠酒量一直很好，不说千杯不醉，但也没有人喝得过她。

可她大约是太高兴了，竟忘了如今的她，早就不是从前了。

渐渐地，明青筠就觉得眼前的山峦一重又一重，强撑着又喝了几杯，北元慕就跟着月亮一起在她眼前转起来。

“北元……慕……你别动……”

“丫头，你喝醉了。”

“没……有，这点……酒……”

明青筠神志越来越不清楚，她隐约觉得自己向一侧倒去，没有碰到坚硬的岩石，反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觉得周围很温暖，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她又往那个温暖地方缩了缩。

迷蒙中，北元慕的声音